阿柴諄沉默了片刻,道:「當凌駕於人世間的修行者被迫需要進行人世間的戰爭,這便意味著你們的處境並不好。」
「那就要看你怎麼想了。」
祁神風收起了戲謔的神色,他看著阿柴諄,道:「這也是全新的開端,你原本不屬於我們的一份子,但卻可以突然變成我們的一份子。」
阿柴諄笑了起來,「那還等什麼?」
祁神風微微一怔,哈哈大笑起來,道:「是,還等什麼?」
「你還是你那些軍隊的主人。」
他的笑聲震盪著天地,但接下來,他輕聲說道:「但我們需要你用最快的速度將你那支連夏巴螢都不知道的精銳軍隊調入北魏,我們會給你那支軍隊更多的東西。」
……
當阿柴諄和他身後的騎軍在風雪之中離開時,在南朝,一名中年婦女來到了一個幽靜的小院前。
這名中年婦女中等身材,白白胖胖。
只是她明明都已經很白,卻還塗著一層很白的水粉。
這就顯得有些俗氣。
只是在一些南朝的小城裡,這種俗氣的女子卻很多,她們很多都覺得自己這樣很美,但事實上卻恰恰引不起別人多看兩眼。
這名女子不像是出來買東西,也不像是要去哪裡拜訪客人,她就好像只是住在附近的住戶,只是出了門,就正好來到這個小院前。
然後她偏偏就停在了小院的門口外,然後對著想要開口說話問詢的一名門房先生說道:「我要見林意。」
這名門房先生愣了愣。
這名中年婦女看著他的神色,又笑了笑,道:「不用說什麼推託的話,我知道他在這裡。」
這名門房先生並非是修行者,但他是陳家的人,看著這名中年婦女有些得意的笑容,他的眉頭皺了起來,道:「你是?」
「我來自北魏。」
這名中年婦女道:「若是講細一些,我來自關隴賀氏。」
「您稍等。」
這名門房先生臉色沉重了些,他沒有再多話,因為他感覺得出來,若是他真的有什麼推託,恐怕這名中年婦女不需要等他去報,直接就會喊出聲來。
只是他才轉身走出幾步,他就聽到了院中深處傳來了腳步聲。
臉上脂粉很濃的這名女子微笑著,有些滿意,但看到走來的兩人,感知到那名獨臂道人身上的氣息時,她神色微凜。
「我是林意。」
林意和原道人走到了這個小院的門口,他對著門房先生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暫避,然後才正色看著這名女子,問道:「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這名女子的目光也早已從原道人身上挪開,她已經打量了林意許久,聽著林意的這句問話,她有些讚嘆道:「想不到你如此謙和守禮。」
林意平靜不語。
若是早上月余,關隴賀氏在北魏也只不過是個權貴門閥,但現在隨著賀蘭黑雲放出的消息傳遍天下,關隴賀氏卻儼然成了幽帝後人盤踞之地。
前些時日,白月露也已經在北魏遺族的幫助下將軍情傳遞迴來,她的推斷和賀蘭黑雲傳來的消息相互印證,更是令人覺得關隴賀氏可怕。
他在此參悟修行,行蹤隱秘,然而關隴賀氏竟然會有這樣一名女子直接出現在門口。
「我不姓賀,我姓殷,名籬歌。」這名中年女子看著他安靜的神態,卻是健談,笑道:「不是離人的離,是籬笆的籬。」
她說完這句話,等待了片刻。
看著林意依舊平靜不語,她就知道林意並非是那種很著急的年輕人,若是她不直接傾述來意,他似乎一直可以這樣平靜的傾聽下去。
「不愧是鎮西大將軍。」
她便又讚嘆了一句,但她談話起來,卻天生喜歡東一句西一句,讚嘆了一句之後,她便又道:「現在天下人都覺得關隴賀氏是幽帝的後人,其實賀氏追本溯源,卻是當年幽王朝的皇后一脈,至於我…則是當年四方巡王之中的殷巡王的後人。」
聽到此處,林意才看著她說道:「我也想不到你們竟然如此坦誠。」
「想瞞卻瞞不住,實是無奈。」
這名叫做殷籬歌的女子似乎實在很愛說話,而且就像是平時很少有這樣說話的機會,所以聽到林意答話,她的眼睛都亮了起來,興致勃勃的說道:「這在於名聲,幽帝在所有的記載上,又是暴君,又是太過強大,讓人始終和他聯繫在一起,總是會引起很多人不舒服的聯想。不過現在既然被人抖露光了,那這層遮羞布揭了也罷。」
「前輩倒是很有意思。」
林意有些出神,他此時的神態落在殷籬歌的眼眸里,真的有種太過平靜和波瀾不驚,但事實上卻是,這些時日他閉關靜修,每日裡都在感應著那些元氣,他還有些沉靜在那種感知的世界裡,即便來了這樣一個不速之客,他還有些不能回到真實的世界。
「既然前輩如此坦誠,倒是想問前輩特意前來,是想要和我談什麼?」此時他說話的語速都比平時要慢出很多。
「太客氣。」
殷籬歌看著他,突然有些為難般揉了揉自己的下巴。
這似乎是她獨特的下意識的動作。
她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又搖了搖頭,說道:「按你來看,我們接下來是不是敵人?」
林意有些失笑,他看著這名古怪的女子,認真道:「你都只問接下來是不是敵人,那再好也好不到哪裡去,若是覺得有成為盟友的可能,至少也要問,接下來是敵人還是可以做朋友。」
殷籬歌咯咯的笑了起來,她似乎太喜歡這樣的談話。
「你說的實在不錯,我想也是這樣。」
她咯咯的笑著,邊笑邊說道:「你和元燕交好,和白月露也是一樣,那很自然,北魏皇帝也可以和你一起對抗我們。」
林意點了點頭。
這也是很多天以來,他真正的和這院落外的人交談,此時他終於從修行的世界裡脫離開來,來到真實的世間,他臉上的神色也開始有了更豐富的變化。
他也笑了笑,道:「然後呢?」
「我要和你打一場。」殷籬歌說道。
林意微微蹙眉,道:「就這麼簡單?」
殷籬歌又咯咯的笑了起來,「暫時就這麼簡單。」
林意道:「你這麼愛笑愛說話,大概會說些理由?否則若是真的覺得只可能是敵人,似乎並不需要這樣光明正大的跑到門口,說要和打一場。」
「在人間,便守人間的規矩。這樣可以讓我們顯得更像一個守禮知禮的宗門?」殷籬歌自己都有些不太確定的樣子,以至於她說完這句話,又忍不住笑了笑,然後才又接著說道,「還有,我私以為,若是私下和你打一場,即便勝敗起的作用都不大。」
「我不太明白。」林意說道。
「若不是公平一戰,那即便能擊敗你,可能世人也會認為你敗在不公平的刺殺或是陰謀之下。」殷籬歌認真起來,道:「這樣的方式和你一戰,恐怕你若輸了,劍閣和你都不會否認這一戰很公平。」
林意點了點頭,道:「也對。」
殷籬歌讚賞的看著林意道:「還有,和我打這一場,對於我們雙方也都有好處,你可以感受一下像我們這樣的修行者到底有什麼樣的力量,而對於我們而言,若是勝了也就罷了,若是我輸了,便要重新決定很多事情的對策。畢竟現在這個人世間,我們無法看透的修行者只剩下了兩個,一個是魔宗,一個是你,而魔宗還好一些,他的力量來源我們很清楚,他只是突破了我們的控制,但你卻很古怪。我們想要推測一下你的修行能夠最終修到什麼樣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