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區房 chapter18跟洪涌不對盤

    星期日一早飯桌上，孟璐便跟趙亮吵得不可開交。

    母親曹紅稀飯剛喝了半碗，便把孟璐父親孟達攛掇著出門晨練。他們心裡透亮，這小倆口要是鬥起嘴來有一搭沒一搭，斗到最後趙亮一定服軟，還會拿酸的甜的哄他們女兒笑。見父親快到門廳玄關，孟璐立刻停止爭吵，對父親說，哎，爸，你不能走，你忘啦，昨晚上我跟你說的，今天我們會長的小孫女兒來上書法課。趙亮，現在幾點啦？

    趙亮跟個報時鐘一樣，準確報出7:45。孟璐又睜大了烏溜溜的杏眼嗔怒道，我說趙亮，你一大早跟我爭個什麼勁兒？都說了，賣房款用來買學區房的，你偏要拿去炒股，爸，你說他這樣是不是財迷心竅？我說他一個財迷心竅，他還怪我說得難聽？就是財迷心竅，財迷、財迷...沒等孟達張口，孟璐自己自顧自笑了。曹紅跟孟達又笑眯眯走回來繼續吃早飯。

    孟璐不忘對趙亮補一句，你看你，心眼子黑，害得爸媽連頓早飯都吃不安神。趙亮見孟璐終於消氣，之前一迭賠不是，力氣總算沒白費。趙亮偷偷拉了拉孟璐睡裙邊兒，悄悄說，夫人，都聽你的，咱見好就收落袋為安。不過，能不能給10萬，就10萬，萬家百貨昨天莊家拉高出貨；周一一砸盤，第二輪割韭菜又要開始。這是魔鬼的節奏，一個點都不能踏空。這回，我保證能翻番。趙亮一說起股經來，很頭頭是道了。曹紅也炒股，說趙亮可真有兩下子，轉頭就讓孟璐給10萬。孟達坐下來自顧自吃完，抹了抹嘴說，璐璐，股市多風險，入市需謹慎。今年實體經濟並不樂觀，股市爆炒必有泡沫，還是小心為好。曹紅，你就不要瞎指揮。孩子們的事，由孩子們自己決定。對了，璐璐，你們洪會長怎麼想到讓小孫女跟我學書法的？

    孟璐攪了攪滾燙的稀粥，不咸不淡說，反正不是我主動提的，爸，你就盡心教吧，還弘揚傳統文化呢。孟達笑起來，手向曹紅一升，曹紅默默端了杯枸杞人參茶上來，孟達很自然接過，幽幽吞吐起茶葉末子來。孟達自牽連進一起經濟窩案，早從官場離開，修身養性若干年，但那說話聲口、步姿、習慣乃至思維，仍跟過去無異，就連領帶，那些年戴過的花色式樣，這些年來，都一直沒變過。曹紅深知這一點，故意不說破，而默默幫他維持住這份昔日的體面。至於在職業大學教書法這份工作，收入自然只能勉強應付生活。他們賣了老家兩套房子，轉而移居過來，孟璐的兩套房，趙亮分文未出。為這件事，孟璐嫌趙亮窮酸，趙亮恨孟璐自私。

    八點剛過，門鈴叮鈴——響起，洪涌果然拉著小滿兒一一跟眾人打招呼。孟璐頭一次見小滿兒，沒想這小姑娘生得胖胖粉粉的，嘴巴特乖巧，不經意還說個順口溜，真人見人愛。反觀他們嘉嘉，雖是男孩兒卻有些內向，見到陌生的小滿兒，在自個家裡，都一個勁兒往別處躲。孟璐有些不好意思，頗為尷尬地望向趙亮。趙亮卻當事不關己似的，坐在沙發手機炒股軟體。孟璐連忙用後腳跟輕輕踢了一下趙亮，趙亮這才慢吞吞站起來，高過洪涌一個頭，蜻蜓點水一般握了個手。趙亮這才注意到，這洪會長的兒子不正是他們小公寓的買主嘛。他假裝記性不好，頗為誇張地哦哦兩聲，你是...洪涌卻大大方方回答道，趙先生，我們在安家見過的呀，沒想到這麼巧，又見面了。小滿兒給你們添麻煩了。曹紅忙說，洪老師不客氣，往後常常走動。孟璐又覺哪裡不對，不自覺臉紅起來；再拿眼偷瞧趙亮，那臉就更不自在了。孟璐裝著蹲下來照顧嘉嘉、小滿兒兩個，孟達、趙亮把洪涌引進客廳交談。

    曹紅收拾廚房的時候，孟璐依著櫥門小聲跟曹紅聊天。曹紅嘻嘻一笑說，當年你回來說，他長得跟四喜圓子似的。你見過這麼討喜的四喜圓子？再看看這待人接物，家教蠻好真的。你看小滿兒這性格活潑，估計老婆不用上班的。孟璐把吃剩的半根油條拿嘴邊繼續吃，開口道，我也就見過他老婆兩回，脾氣像挺大。媽，這都過去的事了，不提了，還有，趙亮小心眼，不要給他聽到。孟璐剛一個迴轉身，卻見人高馬大的趙亮端著盤子進來問孟璐，什麼不能我聽到？你有什麼事瞞著我？快說！趙亮放下盤子，故意逗她撓她。孟璐一手油，心裡也不知道剛才跟母親對話趙亮聽進了多少，看他現在毫不在意的樣子，估計沒聽到。索性用一手油蒙了趙亮一臉，笑著走出去了。曹紅邊洗碗邊偷笑，想孟璐這孩子，也只有趙亮寵著疼著，換別的男人，未必就幸福。

    外邊衛生間，孟璐幫趙亮洗好臉問，哎，你怎麼不在客廳坐跑出來啦？趙亮沒好氣說，這洪老師，說不上來，總覺得不大對盤，哎，好像他沒哪裡犯上我啊。還是我這個人神經過敏了。男人跟男人之間，也有眼緣哩。你曉得啦不？孟璐見趙亮說了一通怪話，把洗面奶故意抹了一點滲了他嘴巴里說，就你怪，難道搞基啊，還眼緣。你可以跟他談哲學啊、談炒股啊，不都是你感興趣的話題？趙亮自己拿了一條毛巾，閉緊眼，示意不需要孟璐幫忙了，邊洗邊說，別，這年頭，誰沒事坐下來談哲學，有病。再說，我專業的，學了這麼多年，我跟一個哲學門外漢聊，你覺得能聊出什麼來？他關心的，頂多道德與性愛吧。還有，要說這炒股，他跟我差不多大，咱頂多股齡相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有什麼借鑑之處？孟璐越聽越不入心，知道他一旦怪話上來，能寫長篇，一句也沒接茬轉身跑了。

    趙亮走出來，見到孟璐已在接電話。孟璐臉上又現出前所未有的尷尬神色，趙亮低頭問，誰呀？孟璐堵住手機音響小聲道，吳正義。趙亮笑道，鬼打門了，今天什麼日子啊，哈哈。本來我還打算準備帶嘉嘉去水游城呢。我先去看會書，有事你來叫我。

    孟璐一聽吳正義像從古墓中爬出來幽幽問道，孟璐啊，我們多久沒聯繫啦？孟璐一身雞皮疙瘩立起，只得訕訕答道，也沒多久，上回你還關心我們嘉嘉學區房的事呢。吳正義忽然聲音提高了八度說，對滴，小生我正為此事而來。孟璐瞬間懷了一絲希翼，提了提神小心問，你上回好像是說過認識一個附小管教務方面的副校長的。姓什麼來著？吳正義斬釘截鐵道，孟璐啊，你真貴人多忘事，姓洪。洪老師能力強，肯幫人，當然，最重要跟我交情好。這麼著，我就不賣關子了，雖然孟璐你知道，我吳正義這個人是最會講故事的，呵呵。洪校長那兒，我昨天已幫你聯絡過，他同意今天出來見個面認識一下。孟璐你放心，這個飯局呢，我來買單，就看你點不點頭？孟璐一看今天全家上下手忙腳亂的，吳正義早不約晚不約，騙約在今天，正猶豫；再一想，明天又工作日，今天不去，又得等下周下下周，求人幫忙批條子的事，片刻耽擱不得。孟璐剛想答應，忽然再想，吳正義這人一向行事誇張，哪知道這事裡給他添油加醋誇張了多少，今天實在太忙抽不開身，還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不靠譜的人身上吧。於是，她小心翼翼拒絕道，啊，非常感謝你熱心幫我張羅我們嘉嘉的事，但最近我工作上有些事，確實沒辦法抽開身。這個事，我們再看看。而且，我這人麵皮薄，不擅長跟人交接，我們還在考慮不如購買一套學區房來得穩妥自然。吳正義一聽她這樣說，搞得自己狗拿耗子一般，灰頭土臉得不行。吳正義只得賠笑說，孟大美人，實話說了吧，我之所以這麼熱心張羅這事，70還不是衝著你孟璐來的。我們有十年沒見面了吧，所謂懷念不如相見啊。這不都好不容易找著由頭了嘛，可你孟大美人還不領情，唉...別，我知道，依你的性情，又要掛電話了，別，千萬別。事情是這樣的，洪校長跟我提過，他們附小將籌建城西分校，他會去當一把手，所以，只要找到他，城西分校的條子是鐵定能批下來的。我給你交個底，所以，孟璐我勸你，有空你還是要抽時間出來見個面比較好。

    孟璐緊著問，那附小的呢？吳正義見孟璐動搖了，故意委蛇起來，故作神秘咳嗽一聲慢慢說，這完全看到時我怎麼從中調和了。這樣，今天我先掛你一個電話，洪校長那兒還等著我回話呢。洪校長是個忙人，安排多，不要誤他事。孟璐沒想吳正義如此，剛收了電話，卻傳來客廳洪涌手機響起來。雖然後來聲音逐漸小下去，洪涌笑眯眯接著電話，孟璐恍然大悟。直到洪湧起身要走，孟璐出來謝客，約好十一點來接。洪涌離開後，孟璐回身見趙亮仍在書房紋絲未動。

    孟璐嘆一口氣，掏出手機，偷偷給趙亮銀行卡轉進10萬元；隔著門，便見趙亮望著手機喜滋滋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