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狗不能餵太飽
今天的驚喜.不,應該是驚嚇。
不,應該還是驚喜。
算了,應該是又驚又喜,那是一場接一場!
顧向豫臉色慘白、渾身哆嗦著喊,「有鬼呀!大家快來食堂看看吧,嚇死他爹了!」
等到10幾個膽大的礦工,各自抄起鎬把、鐵鏟衝進職工食堂之後。
卻赫然發現在慘白的燈光下、坐著一個面帶詭異笑容的傢伙。
只見他身上只裹著一床棉被、被子從肩膀上滑落一半,露出右邊只穿著腈綸內衣的肩膀來。
好似一位坐禪的喇嘛。
只是他那張清瘦的臉上,並沒有高僧大德身上,那種慣常的淡然和從容。
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上揚、露出一種說不出來有多詭異的笑容
「我有罪,我長期幫著黑心礦主,巧立名目的剋扣你們的血汗錢。」
在這個人的胸前,掛著一塊包裝箱紙皮,上面用木炭寫的一行字:「我有罪,我不對。我不好,我在這裡向大家檢討。」
老仝提著鐵鍬,麻著膽子上前辨認:「王會計?」
躲在食堂鐵門處、已經被嚇壞了的顧向豫,他自然也是知道礦上權勢滔天的王會計的。
在一個煤礦上,除了煤礦老闆、和他的那幾個合伙人之外。
接下來地位最高的,其實就是煤礦里的總會計師了.只因為在他的手中,掌握了太多見不得光的東西。
不說明暗兩本賬,這種最為核心,最為關鍵的東西。
其它什麼時候,送給誰誰誰多少多少,又收了誰誰誰多少
這些東西,哪一樣隨便露點風出去,保管是讓煤礦上的人吃不了兜著走!
老仝一眼就能認出王會計,那是因為他來的時間長。老仝和煤礦上那些頂級管理層的人員,還是有過數面之緣的。
這些經歷,
同時也是老仝在礦上,向工友們吹噓、炫耀的資本之一:「知道不?俺和礦里的王會計、張出納都熟。
人家梁保管員,還給我遞過一支煙蓯蓉牌的香菸!恁貴。一支煙,都頂你個狗日的一天的工錢哩。」
「嘶王會計,這裡冷。」
老仝看著王會計臉上,那副詭異的笑容,他心裡也發怵:「要不,我扶您老人家回去歇著?」
王會計不語,臉上的表情如同凝結了一般,絲毫沒起變化。
「王會計,這食堂里晚上沒燒火,實在是太冷了。」
老仝依舊弓著腰,滿臉恭敬的仰面看著王會計柔聲勸解:「您老人家不在蒙古包里歇著,跑這裡來,是有什麼指示嗎?」
王會計依舊還是那一副不管見人、還是沒見到人,都是笑臉相迎的屌樣。
在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悲傷,只有一縷很是詭異的笑容。
好似臨死之人,眼中看見了天堂在召喚他一般:有幾分欣喜、幾分意外。
還有幾分欣然願往的歡喜,和被聖光照耀下的那種迷離與舒暢.
「該不會是死,死了吧?」
站在老仝身後的一位礦工,拿手中的鎬把,輕輕捅捅如同塑像一般的王會計:「您倒是動一下下啊.」
「放肆!」
一聲炸喝響起。
「叮叮咣咣——」
旋即就是一陣陣鎬把、鐵鍬、工字鎬重重落地的聲音。
老仝這一聲厲喝,來的實在是太突然了!
食堂里那些猝不及防、卻又神經緊繃的礦工們,被老仝這一聲炸雷一般的厲喝,給嚇得不輕!
都說老虎死了,架子在。
不管王會計是死是活,他依舊虎威猶存。
人家眼前這個王會計,他身為竇家畔煤礦里,可以一言決定某位礦工生死的實權人物。
如今他的神情和行為,雖說詭異異常。
但心存僥倖的老仝,可不想有哪怕一點點冒犯到王會計他老人家。
只見老仝再度彎下腰,嘴裡跟呼喚自己年邁的親爹吃飯一樣:「王會計這裡實在是太冷了。來,我背您老人家回去休息,可好?」
「你既然這麼孝順,那伱就給他挖個坑吧。」
老仝的身後,傳來顧向豫冷冰冰的聲音:「這傢伙活著的時候,老仝你對他,比對你親爺爺還好。
現在他已經嗝屁了,老仝你可得給他披麻戴孝、摔盆魂幡才行。」
顧向豫先前被這個王會計嚇得有多慘,如今他的冷嘲熱諷,就會來的更加的猛烈。
在片刻之前——
顧向豫先前趁著礦上大亂、誰也找不著誰,誰也顧不上誰的時候。
一個人偷偷的溜進食堂里來,準備偷點東西。
尤其是當顧向豫,他看見煤礦上的管理人員紛紛逃命之後。
躲在食堂玻璃窗下面、仔細觀看形勢變化的他,更是堅定了要偷一點食物、以便逃走的決心。
在廣袤的荒原上,要想來一場勝利大逃亡,不準備好充足的食物可萬萬不行!
在逃亡的路上,飲水還好解決一點:
現在天上雖然已經沒有降雪了,可是在那些陰涼的溝壑背風處。
總歸還是有一些積雪的。
打定主意要趁機逃跑的顧向豫,所以才趁無人留意他的時候,撬開了門上的掛鎖,閃身鑽進了食堂。
只可惜.
心裏面撲通撲通直跳的他,虛掩好房門,正準備躡手躡腳摸向後廚的時候。
剛一轉身,藉助從窗戶外透進來的隱隱約約的燈光。
顧向豫不由失聲叫了起來:「恁泥娘類個腳!你,你個八五孫,想駭死你親爹嘞?!」
只見在空空蕩蕩、寒冷無比的堂堂大廳里,赫然坐著一個身披花花綠綠衣衫的傢伙!
踏馬的.
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礦井裡是絕對不允許女人下井的,其實煤礦上也容不下女人。
在竇家畔煤礦里,雖說是有幾個姑娘。
但她們都呆在一片特殊的區域裡,平時根本就不出來。這就使得普通的礦工不要說看見她們,就連想聞上點母狗的味道,都是天大的奢望。
如今在漆麻達黑、冷冷清清的飯堂裡面,竟然坐著一個穿著花花綠綠的女人?
顧向豫他就算再饞,此時七魂都嚇走了六魄!
哪還敢起別的心思哦
「你是誰?」
在食堂里來偷點東西,這是顧向豫的既定目標,不容輕易改變。
等他稍微穩住心神,不由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動幾步:「姑娘,你到底是誰?你在坐在這裡做什麼?」
那個人不語。
依舊還是端坐在那裡,在隱隱約約的燈光下,影影綽綽看不清她的表情。
等到顧向豫壯著膽子,湊近一看:我曰他個驢里馬配哩!
披著花花襖的這個人鬍子叭槎的,他那是什麼大姑娘啊!
再仔細一看,顧向豫被嚇的更是魂飛魄散!
眼前披著一床花花綠綠棉被的人,不是煤礦上的王會計,還能有誰?!
還別說,這個顧向豫還是有點急智的。
在電光火石之間,他結合蒙古包那邊走水、再想想煤礦上的管理人員狼狽出逃.
而如今全是朝天的王會計,竟然只披著一條薄薄的被子、獨自孤零零的坐在食堂之中?
這麼綜合一想,
顧向豫頓時有點,不害怕眼前這個王會計了:踏馬的!
煤礦主死了,煤礦主的狐朋狗友們多半也死光光了,煤礦上的守衛也跑了
那自己還怕他個球!
於是壯著膽子的顧向豫走上前去,伸手拍拍王會計的肩膀:「老王,你恁娘的坐在這裡干甚?」
這一拍不打緊。
王會計肩膀上的棉被子被他拍飛半邊,問題是人家王會計依舊不為所動、還是直愣愣的坐在那裡!
顧向豫一怔:這個老王雖說落毛的鳳凰不如雞。
可他再怎麼說,也是久居人上的狂妄角色啊。
眼前的王會計受到了冒犯,可他不但不生氣,而且他的臉上為啥還在笑呢?
「啪啪——」
顧向豫伸手拍了拍王會計的臉.沒敢拍太重。
這麼長時間下來,王會計在顧向豫心裡留下的,那種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尚且殘存。
「啪啪——」
顧向豫兩巴掌拍下去,沒把王會計拍醒,到是把他自個兒的魂給拍飛了!
「媽呀!額滴個親娘欸!」
再也顧不得偷東西了,顧向豫連滾帶爬的撒腿就跑:「來人啊!這裡有,有鬼!」
~~~~~~
王會計在一塊兒紙箱板上,寫下了他的「悔罪書」。
這哪夠啊?
礦工們心心念念的,就是拿點錢回家,好給年邁的父母抓點藥。
給在生產隊裡辛辛苦苦出工、掙工分養家餬口的老婆,買上一件遮醜的男式背心。
好給自家的兒女,交足下學期的學雜費.
像王會計這種光道歉、不出錢的行為,那是得不到礦工們的原諒的。
於是善解人意的王會計,又拿出了具體的行動。來彌補他過往所犯下的罪惡:
在王會計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長串,一個緊壓著一個的信封。
信封裡面鼓鼓囊囊,看起來似乎塞著著有鈔票在裡面。
「咔嚓——」
有人拉亮了食堂里的電燈。
「發工資了?」
等到大傢伙兒,看清楚了王會計眼前的信封,在場之人,哪還不明白這是意味著什麼?
「別亂動!」
曾二哥做事比較沉穩:「信封上面,都寫著你們的名字.誰的工錢也短不了。」
「這樣吧大家先不要亂,也不要急。」
曾二哥吩咐老仝,「你去把還在井下挖煤的,那些礦工兄弟們,通通都叫上來。然後我們當著大傢伙兒的面,各自拿走寫著自己名字的信封,怎麼樣?」
簡騰當然會捧自家老鄉的場:「好!等所有的人都聚齊了,然後再按照信封上的名字叫號。」
在場的礦工們,大部分人都點頭同意這個方案。
但也有的礦工著急,紛紛嚷嚷的、就想去搶放在桌子上的信封。
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有一個人帶頭伸手了的話,整個飯堂里全部都得亂套!
所有的人都知道:如果一旦開始哄搶開來,最終肯定有不少人會不自覺、絕對會搶走裝著別人工資的信封.
如果事情發展到那個程度的話,最終飯堂裡面,肯定要上演一場大型的流血事件!!
曾二哥高高舉起手中的工字鎬:「大家都不要慌,不要亂!!誰要敢伸手亂搶,不要怪老子今天一鎬子,在他腦袋上穿個血窟窿!」
「老仝,你還不趕緊去?」
震懾住了那些蠢蠢欲動的礦工們,曾二哥扭頭厲喝:「還在礦井下挖煤的那些兄弟,如果你不去把他們叫上來的話。
最終他們的血汗錢,還不知道會被哪個狗日的黑心傢伙,給搶走了呢。」
老仝不依:「俺先拿我的工資一會兒就要天亮了,俺還急著收拾東西趕路,去國道上攔車回家哩!」
說著老仝伸出手,就準備去桌子上翻找、裝著他工資的那個信封。
而其他的礦工們,有的在竭力維持秩序。
但也有不少自私自利的傢伙,他們和老仝一樣:也是眼睜睜看著桌子上的信封,一個個的急不可耐的、想衝上去爭搶.
食堂里的場面,一度陷入即將要失控的境地!
正在此時,
突然有一隻天外飛腳,如同從虛空中突然乍現一般,「嘭」的一聲!
只見老仝那副雖然說很瘦、但骨架巨大的身軀,如同遭到了寺院裡用來撞鐘的、那根木柱的重重一擊似的.
「呼」的一下子!
老仝倒飛出去足足有5,6米遠,「嘭」的撞到食堂的牆壁上,他這個才止住了那種自由飛翔的狀態。
隨後緩緩順著牆壁跌落於地!
「搶?」
羅旋慢慢收回右腿,眼睛如同看死人一般,滑過那些蠢蠢欲動的礦工。
嘴裡冷哼道:「遇到黑心煤礦,月初賞你們幾個血汗錢的時候,你們一個個卑微的像條狗、乖乖在辦公室外頂著凜冽的寒風排隊。」
「如今人家王會計臨死之前,良心發現,這才提前把你們的工資,都給裝進信封。」
羅旋指著一個蹦躂的比較厲害的礦工,厲聲質問他:「你!以前在礦上你敢這麼凶嗎?當別人壓榨你、欺辱你。
他們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的時候,當時你敢稍稍反抗一下嗎?怎麼,現在你倒是在自個兒的工友面前,牛起來了?」
那位礦工臉色一沉:「我只不過是想拿回我的工錢,關你屁事啊!」
「嘭——」
一條沉重的凳子從天而降,當場將那個不遵守規矩、還出言不遜的礦工砸了個頭破血流!
只見他捂著額頭、指著羅旋:「你,你敢打我?給,給我等,等著」
話音未落。
「咕咚」一聲,這個被砸的頭破血流的礦工雙眼一翻,頓時昏厥在地!
「還有誰?!」
羅旋手中的凳子飛出,隨後用腿一勾,抄起另一根凳子提在手上:「真真是狗不能餵的太飽,人不能對他太好!現在還有誰,打算伸手去搶桌子上的錢?」
「砰!」
實在是氣不過的羅旋,猛然將手中的凳子,狠狠砸向旁邊一張飯桌!
聽見『砰』的一聲驚天巨響!
那張桌面,足足有四指厚的飯桌,頓時被羅旋手中的凳子拍的支離破碎、木屑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