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阮明姿與宋思梅的細聲交談中,馬車緩慢而平穩的駛向了安慶胡同。墨子閣 www.mozige.com
這安慶胡同是條老胡同了,阮明姿記得,原先這胡同鋪著的大塊大塊青石磚,有一些不太平整的地方。眼下再來看,也不知是不是為了這次宴會,這路倒是比之先前要平緩了不少,有幾處明顯是剛翻修過的。
這老胡同實在不能算寬敞,說是四架馬車的寬度,但眼下已經有不少馬車貼著胡同的紅牆根一溜停著,再加上那些候著的車夫僕役,也就堪堪只有一輛馬車能通行的富餘。
看來來的夫人小姐已是不少了。
縣令夫人的馬車自然是有標誌的,這馬車一停在馬府前頭,就有眼尖的婆子趕忙點頭哈腰的迎了上來。
「可是宋夫人?」
冬春輕盈的踩著馬凳下了馬車,盈盈笑著道了一聲「正是」,這才轉身扶著宋思梅下了馬車。
阮明姿跟在後面,能感覺到幾乎是四面八方傳來的若有似無的打量。
她臉上不動聲色,平平靜靜的跟在宋思梅身邊,由馬家的婆子畢恭畢敬的引了進去。
宋思梅一進入馬家拾掇出來賞花的前廳,前廳里先到的幾家夫人,幾乎都不約而同的靜了靜,繼而又非常熱情的簇擁了上去,紛紛同宋思梅打著招呼
「宋夫人也來了?」
「多日不見,夫人看著氣色可真好啊!」
宋思梅雖說是一縣父母官的夫人,說是第一夫人也不為過,更兼以態度隨和,沒什麼高高在上的架子,平時宴會上的諸位夫人也大多愛以她為中心。
宋思梅笑著,挽著阮明姿的胳膊,一一的應著各位夫人的寒暄。
阮明姿這兩年這些宴會參加了不少,她的知名度在諸位夫人里也不低。幾位常去奇趣堂的夫人在宋思梅同旁人搭話時,倒是過來悄悄同阮明姿說上了話「……阮大姑娘這次也來了。還是馬夫人的面子大,我上次請阮大姑娘參加我兒子的滿月宴,阮大姑娘都沒來。」
聽著這位夫人半真半假的嗔怪,阮明姿倒是無奈的笑「柳夫人,我那日正好不在宜錦縣,實在過不去,但我可是給令公子送了一套我們奇趣堂限量的嬰兒玩具,您忘啦?」
那柳夫人便掩唇笑了起來「那套玩具確實極好,我兒子眼下正在出牙,總愛抱著啃,說什麼都不鬆手。慕得我表妹也一直喊著想給她家姑娘買一套。我告訴她,想要啊,沒啦,限量的!」
話裡頭的得意讓周邊幾位夫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阮明姿也忍俊不禁。
旁邊又有夫人湊了上來同阮明姿聊起了上次她沒有搶到的東西,一時間,阮明姿同宋思梅兩處都熱鬧得很。
待把過來寒暄的夫人應付個差不多,阮明姿已經有些口乾舌燥了。
冬春給阮明姿捧了杯茶,低聲笑道「我看姑娘比我們家夫人還更受歡迎些。」
這話自然是打趣,阮明姿笑著點了點冬春的額頭,倒也沒說什麼。
阮明姿捧著茶看旁邊的宋思梅舉重若輕的應付著每一個上來打招呼的夫人,沒有半點左支右絀,顯然已經很適應縣令夫人這一角色了。
馬家雖說還沒敗落,但離著敗落也不是很遠了。馬家夫人已經有些年歲沒辦過這麼熱鬧的賞花宴了,她夾在諸多夫人中,看著相當揚眉吐氣,大概是自覺得了個侯府親戚,腰板子都硬了不少,過來同宋思梅寒暄,張口就道「……我往常見咱們這的諸位夫人,只覺得各有各的氣派,後來見了侯府的嬤嬤,才知道,什麼才叫真的氣派。」
這話一出,周遭頓時就靜了靜。
阮明姿垂眼抿了口茶,這位馬家夫人真絕了。這就跟開了「在座的諸位都是垃圾」這種群嘲有什麼兩樣?
宋思梅臉上常掛著的笑臉也差點沒繃住,緩了緩,笑道「京里來的,自然是咱們這小地方的人不能比的。」
馬家夫人尚聽不出宋思梅話裡頭給的台階,竟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跟著點頭「可不是嗎?人家那一舉一動的,處處都是規矩,咱們這邊到底是鄉下地方,差了些事。」
有些夫人都忍不住要甩臉子了。
這馬家夫人從前也不是這樣啊!
攀上門顯貴親戚,就能飄成這樣?
饒是阮明姿都有點忍不住想扶額了。
宋思梅臉上笑容淡了些,她淡淡的應道「到底是侯府。」
馬家夫人臉上喜盈盈的,仿佛聽不出來宋思梅話里淡淡的譏諷,她笑著起身「說起來一會兒小世子還要過來給各位夫人請安,我也該讓人去接小世子過來了。說起來也是小世子願意給我們馬家這個面子……」
說得好像那位侯府小世子過來請安是一件多麼屈尊紆貴的事。
不過……來參加宴會的夫人們,相熟的幾個都彼此間隱晦的對視了一眼。
若馬家真的搭上了寧西侯府這條線,那就可真的了不得了。
馬家夫人一走,花廳里那稍稍凝滯的氛圍又重新活了起來,幾個夫人依舊是輪番過來同宋思梅聊上幾句。
被充當話題最多的,還是宋思梅那還不滿周歲的兒子潤哥兒。
甚至有幾個夫人還有隱隱要跟潤哥兒結娃娃親的意思。
宋思梅含蓄而不失禮貌的一一回絕了。
阮明姿聽得好笑,又覺得有些無趣,小小的花廳,著實有些悶。
她同宋思梅說了一聲,便自個兒悠閒的出了花廳,準備在這外頭的小園子裡走一走。
馬家實在不算大,她也不想到處亂走再碰到什麼意料之外的人,便只在花廳所在的小園子裡溜達了一小圈。
結果也不知道是冤家路窄還是上天註定的緣分,阮明姿就在一處繁茂灌木中的小石桌那,碰到了竇家夫人。
竇家夫人大概也是心煩不想見旁人,才躲在這裡等開宴,結果偏偏就遇到了她這會兒最不想看見的一個。
竇家夫人緊緊攥著手裡的茶杯,死死的盯著阮明姿。
看她那死死攥著不鬆手的模樣,仿佛手裡的不是茶杯,而是阮明姿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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