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金山寺近百里的某處,天空中陰雲密布雷聲陣陣。人們早早地便躲在家裡,生怕出去被大雨淋個透,卻半天沒落下一滴雨來。
烏雲中不斷傳來轟鳴聲,雲層之上法海化作的護法金剛,一路往西邊飛遁而去,白青二蛇裹挾滔天水勢沿後追擊。金剛時不時放出法雷擊向二蛇水勢,起初還是很有效的,那法雷擊在妖力煉化的水域中,直接傳導至二蛇真身,她倆可是吃了不小的苦頭。
而現在,法海只能逃跑,只因白蛇將水體中間生成了個巨大的空間,青兒在水體外再生了一片水體,每次法海的法雷擊來,幾乎會被青兒控制的水體吸收,更別說擊穿白蛇所控制的那層領域了。
法海邊戰邊退,身上背著一個袈裟作的包裹,那是先前戰鬥中還有優勢時,趁機將金山寺連同山頭裹了起來,化作包袱大小隨身攜帶,只因他擔心自己被白蛇牽制時青蛇隨時脫身對寺廟下手,寺中怕是無人能擋得住。
白青二蛇也不得不追上法海,許仙還在那包袱里,青兒道:
「這和尚為什麼要裹挾著整個金山寺來與我們作對,連山頭都捲走也不肯歸還許仙?」
白蛇若有所思:「不知他到底打的什麼算盤,說到『裹挾』,莫非他就是想拿什麼東西來壓住我?我與他之間,還有一個不知是福是禍的結沒落下。」
青兒有些驚訝:「姐姐以前就認識那和尚?怎麼全然沒聽你提起過?」
白蛇一邊御水追擊法海一邊回答:「那已是千年前的事了,當時我陷入瓶頸百般困苦不得其法,偶然見到那老龜偷偷摸摸化作小龜潛入坊間小河,我跟上去看個熱鬧結果卻奪了老龜天大的機緣。仙人賜丹,經小牧童之口落入我腹中,所以那牧童今生我當報此恩,伴他一生。」
青兒似乎想到了什麼:「那許相公今日受驚命絕,和尚不知如何救得了許仙拉他遁入空門死活不肯歸還,就是要斷姐姐的緣,化緣為劫?」
白蛇眉頭微皺:「興許是,你再看他逃遁的方向。」
「西湖?他往那邊跑能幹嘛,到了那裡分明對我們有利。」青兒不解道。
「我有些不好的預感,不知這和尚究竟想做什麼」白蛇對青兒說道「我們快些攔住他,不能讓他的計謀得逞。」
說話間,數條粗大的鐵鏈直刺而來,扎穿層層水體奔著兩蛇真身而來。
白青二蛇身形一變,向不同方向扎入水體巧妙地避開了鐵鏈攻擊。
見鐵鏈沒扎到二蛇,金剛法相打出數道法雷轉身繼續逃遁,西湖就在眼前了。
白青二蛇駕馭著水勢修補好殘破處,接下法雷繼續追擊金剛法相。
錢塘縣上空。
此處陰雲才散去不久,先前錢塘江跟西湖被抽乾了,花了好久才蓄積了些水,要是徹底乾涸了只怕這一縣百姓熬不過夏季。
可轉眼間,陰雲又從東北方向襲來,現在的老百姓們有點摸不清,這陰雲到底會是龍吸水還是下大雨。
法海收起金剛法相,以真身直面二蛇:「二位所尋之人平僧實無法交出,莫要再苦苦相逼了。」
青兒首先開口:「賊和尚,你若是攜私報復,大可直接衝著我們來,拉凡人和尚與許仙墊背有什麼用?滅了你照樣帶許仙走。」
白素貞接著說:「法海你現在已重生人世,縱然因千年前的過節,也不該裹挾一寺生靈來相抗。你把我家官人還與我,待官人百年之後,我自會與你有個交代,化解這段恩怨。」
法海佛唱一聲道:「二位所求貧僧給不了,又拿二位的滔天水勢沒辦法,那貧僧只好出下下策了,望白施主勿怪了。」
說罷,法海身邊浮起數根金剛降魔杵,四散開來扎入雙蛇的水陣內。
白蛇施法攻擊法海,並分心同青兒對付降魔杵。
先前的法雷與水法無相性克制,但打不到二蛇真身,在水陣之中便被相互消耗了。況且法海修佛不過數十年,同時面對白青二蛇,自然是不能正面硬打的。
而現在的金剛降魔杵,以飛快的速度在水陣中來回穿刺針對二蛇真身,只需牽制住青蛇無法輔助白蛇就行。
法海再度化身怒目金剛,沉聲一吼,空中的陰雲立即潰散,隨後揮舞四隻粗壯的手臂攻向白蛇的水陣。
此刻的錢塘縣,百姓們都能清楚看到天空中巨大的水團與一個四臂金剛戰作一團,可金剛實在是太小了,水球大如山嶽,裹挾其中的金剛根本無法行之有效地打破水陣。
看著空中被金剛打破的零散的水珠從天上滴落下來,人們越看越不對,水滴怎麼越來越大。
「轟隆轟隆」的聲音在下方四處響起,有的水球像房子那麼大,有的像一座小山。水花四濺的錢塘縣哀嚎聲四起。
白蛇分心查看著下方的百姓,怒道:「和尚,這就是你打的好算盤嗎?想用整個錢塘縣要挾我?你如此作為還對得起你出家人的身份嗎?!」
怒目金剛還在盡力擊打著水陣,和尚提著禪杖在金剛中央問道:「在白施主看來,若是有人在這場爭鬥之中遭災,是施主之過還是貧僧之過?」
白蛇更加凝練了水陣,盡力不讓和尚濺起水花影響到下方。
「掃地恐傷螻蟻命,看來白施主果真是菩薩心腸,可施主始終不肯放棄許仙,那這錢塘縣萬戶人家就會因施主一個念頭而遭受無妄之災了。」
白蛇知道和尚想動搖自己的心:「明明是和尚你把我姐妹二人引到此處,想借蒼生之勢逼退我等,你口中的無妄之災可是和尚你親手造成的,休想賴在我二人頭上。」
和尚笑笑,繼續以金剛法相擊打水陣,將百姓牽連其中:「可是白施主很是在意下方啊,若是眾生和許仙二選一,白施主當作何選擇?」
白蛇不回答,她知道那句話『世間安得兩全法』,她不選,她只能選許仙。
青兒疲於應對金剛降魔杵,抽空插話道:「姐姐別被這和尚帶偏了,他就是想擾亂你心智,你得時刻保持清醒。」
白蛇想說自己隨時都很清醒,可青兒想說姐姐你遇到情之一字時是不那麼清醒的。
二者都未言語。
法海緊握禪杖,錫環一抖,口中念道:「來!」
白素貞感覺有些不對,和尚先前一直在以金剛法相戰鬥,禪杖一直在手但從未用過,現在用了卻也看不出效果,只得小心提防。
法海手中的禪杖緩緩變大,最終尺寸變為法相金剛可揮舞的尺寸。
白青二蛇都在提防著那根禪杖,卻完全忘了身後。
只聽一陣「錚錚」金屬聲傳來,白青二蛇回頭一看,猛地一下被數根巨大的鏈子纏住並順勢跌向地面。
青兒大驚趕緊飛下去,心想得在姐姐落地之前把鏈子解開。
金剛法相舉起禪杖瞄準下方白蛇的方向,用盡全力一擲。
「嗖」的破空聲,青兒察覺到身後有什麼東西追過來了,回頭一看是巨大的禪杖,心下就想躲,但若是躲開了姐姐就會中招。
一瞬間的考慮過後,青兒決定攔下禪杖。
就在青蛇速度降下來之時,禪杖後幾道破空聲傳來,是先前的金剛降魔杵追來了。
「轟隆」的一聲,兩蛇連同水陣重重落地,幾乎整個錢塘縣城都被籠罩其中,百姓在水陣中無處可逃。
白蛇被鏈子纏住,腰部連同青蛇一同被禪杖扎穿,牢牢地釘在地面,鏈子的各個末端被金剛降魔杵釘在地面,將白蛇的束縛加固得嚴嚴實實。
白青二蛇感受到禪杖扎穿處的劇痛,瘋狂地扭動,但白蛇身子還被鏈子束縛,幾乎動彈不了。青蛇倒是可以掙扎,但禪杖末端取不下來,越是掙扎越是痛入骨髓。
法海金剛法相降下,對白蛇說道:「看看你的四周吧,這些百姓是之前你們從疫病之中拯救下來的生靈,而此刻,他們再次掙扎在生死存亡之中。」
白蛇忍著劇痛咬牙道:「這一切都是你親手造成的,若是有生靈因這場爭端而死,那都是你法海一個一個殺死的。」
法海冷漠地看著水陣里掙扎的百姓,有的人在憋氣但無處可逃,有的人已經泄氣失去意識了。
頓了頓,法海慢慢地說道:「選一人還是選眾生,我想看你的答案。」隨即佛唱一聲,剛剛居然稱自己為『我』......
白蛇眼裡充滿了血絲,死死地瞪著法海,青兒這才從劇痛之中緩過來有了些神智,對著法海咆哮道:
「你這千年的王八、賊禿驢,你還真是修行有道,人類所有的陰暗面你全學了去,即便把一城生靈牽扯進來也不見你皺半點眉頭,還能神態自若地用這擾亂我姐姐道心,想來佛門之中儘是你這種貨色吧,老娘倒是開了眼界了!」
白蛇雙唇緊閉說不出話來,可是她的感知非常靈敏,水陣之中每有一個生靈失去意識她都能清楚地感受到,此刻的她正清晰無比地感受著死亡與絕望,一次又一次地發生在自己的意識之中。
青蛇似乎能感受到姐姐此刻的狀態,立即提醒到:
「姐姐穩住心神,這和尚就是在逼你解除領域,你等我把禪杖拔出來,待會兒就絞死這王八蛋。」
法海見白素貞非常痛苦難以抉擇便說:「不如這樣吧,你解除領域,放眾生一馬。貧僧擅自做主定會為你求來一個機會,讓道宗與你相見。」
白蛇正欲說把許仙還回來,和尚立即補充道:
「若是執著地想帶許仙回去,貧僧還是那句話『許仙已死,前緣已斷』,選一人還是選眾生?一開始你就沒得選。」
白素貞腦海中不停地迴響起各種聲音『已死』『已斷』『眾生』『一人』『青兒』『相公』
從水陣砸在城鎮到現在,只是片刻之間,可是人類真的太脆弱了,從一開始的劇烈掙扎到吐出最後一口氣,現在這城中已有近半數生靈失去了意識。
白蛇腦中突然出現千年前,仙人曾對自己說過的話:
「今日你有此造化,自是有福之相。自古禍福相依,你且好自為之。」
本來時間流逝,她早已模糊了記憶,但此刻全都變得清晰了起來,仿佛回到了當日,但當時並不知仙人所指為何。
錢塘縣上空,偌大的水球忽地塌向地面,向四面八方涌去。。
青兒眼中靈氣一淡,瞬間全身失去了力氣。
她知道,姐姐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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