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問題來了,家裡根本沒蒸籠,凌嬌略微尋思,有了辦法,走到周二郎身邊,連名帶姓喊道,「周二郎,你做個簡單的蒸架,我拿來蒸包子!」
「怎麼做?」
「先把竹子削成薄厚均勻,每個長度來四長,從小往大朝內一上一下編,小的編在外面,大的編在裡面,等完工了就是一個圓蒸架了!」
周二郎聽凌嬌說話,眼睛亮亮的,直點頭,「好,我馬上做,阿嬌,你身子不好,別老站著,坐著說話省力氣些!」
見周二郎這般關心自己,凌嬌失笑,摸摸自己額頭上的包,「周二郎,你把我買來多久了?」
「三天了呢!」周二郎小聲說著,垂下眸子。樂-文-
他也是實在想有個家,想有個女子給他生兒育女,有個女子好好待阿寶。可哪裡曉得人買回來就撞牆了,好在只是暈厥過去,可這一暈也暈了兩天,躺在床上跟死人一般,嚇死他了。
「那我這身上的衣裳?」
「我嫂子的,你以前那身實在是髒!」周二郎說著,紅了臉,忙道,「你放心,不是我給你換的,是三嬸婆給你換的,身子也是三嬸婆給你擦的!」
「三嬸婆?」
「嗯!」
聽著周二郎的稱呼,凌嬌想應該是個老太太了,「那晚上我做了包子,你給三嬸婆拿兩個去嘗嘗!」
周二郎一聽,眼睛更亮了,「阿嬌,真的可以嗎?」
三嬸婆沒兒沒女,靠著一畝旱地,一畝薄田,日子很不好過,以前爹娘在的時候沒少接濟,兩年前爹娘大病,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賣了,還欠村長家不少銀子,幹了兩年活才還清,如今又欠下二兩銀子,十五斤大米,五斤麵粉和鹽巴,他就是想照顧三嬸婆都有心使不上力,只能幫著把三嬸婆的田地活計都幹了。
周二郎也沒想到家裡這麼窮,凌嬌願意讓她拿兩個包子給三嬸婆,周二郎笨,說不清楚心裡的滋味,就是覺得,他似乎撿到寶了。
「怎麼不可以?兩個包子而已,現在的日子難過是真的,就算今晚去河裡籠魚沒啥子收穫,咱們還可以進山,秋天了,山里能吃的東西多了去,兩個大活人,有手有腳的,還能餓死?」
周二郎愣愣的,忽然抱住凌嬌,「阿嬌,阿嬌,阿嬌……」
心從沒像這一刻這般喜悅,這般激動。
撲通撲通跳過不停,有什麼呼之欲出,周二郎卻不懂是什麼感覺。
「啊……」
凌嬌嚇得不輕,尖叫出聲,抬手拍打周二郎,「周二郎你瘋了,鬆開,鬆開!」
凌嬌打得不重,就是重周二郎也不覺得疼,呵呵呵咧嘴傻笑著。
阿寶本來在燒火,心裡洋溢著幸福的泡泡,卻聽見凌嬌尖叫,嚇得他拿著火鉗就跑了過來,見周二郎抱著凌嬌,凌嬌拍打周二郎,大喝一聲,「二叔,你放開嬸嬸,你把嬸嬸弄疼了!」
周二郎嚇,震了震,感覺到自己的孟浪,連忙鬆開手,退後幾步,臉紅耳赤,雙手不停搓著,連正視一眼凌嬌的勇氣都沒有。
凌嬌又氣又急,努力呼出幾口氣,告訴自己不礙事,只是一個擁抱而已,不要想太多。粗聲道,「愣在那兒做什麼,快編蒸架!」轉身去牽了阿寶,繼續去揉麵團,看著鍋里的番薯粥。
周二郎應了一聲,連忙去編蒸架,一個蒸架很快編好,凌嬌便開始捏包子,放在蒸架上,見周二郎在便是躊躇,不去編竹籠子,「有事?」
「阿嬌,給三嬸婆送兩個包子,三嬸婆肯定不會在做晚飯,兩個包子也吃不飽,要不我去把三嬸婆請家裡來,讓三嬸婆也嘗嘗阿嬌煮的番薯粥可好?」
凌嬌不解,「三嬸婆家就她一個?」
「嗯,三嬸婆沒兒沒女,所以……」
凌嬌聞言,片刻不曾猶豫,「那你去請來吧,反正番薯粥包子都有的多!」
「那我去了!」
周二郎說完就跑了出去,凌嬌抿了抿唇,「阿寶,你二叔去請的那個三嬸婆人好嗎?」
「好,三太婆給阿寶吃糖,還給阿寶吃雞蛋,不過三太婆家的雞蛋要賣錢,二叔不讓阿寶經常去三太婆家!」
「阿寶喜歡吃雞蛋?」
「喜歡!」
「那等以後咱們多養幾隻,讓阿寶天天有雞蛋吃!」
「真的嗎嬸嬸?」
「當然,我是不會騙阿寶的!」
三嬸婆家房子很舊很矮小,也是土牆茅草,三嬸婆今年六十九歲,頭髮全白,臉上全是皺紋,三嬸婆看著天邊晚霞,嘴邊噙著慈祥的笑,垂頭繼續補衣裳,不遠處三嬸婆養的五隻母雞一隻公雞咯咯咯叫著四處找吃。
三嬸婆聽著聲音笑了起來,「晚上沒的吃咯,等收了稻穀苞米,讓你們吃個夠,今晚就跟著我老婆子挨餓吧!」
家中米糧不多了,秋收還有半個來月,可得省著才是。
「三嬸婆!」
三嬸婆聽見聲音抬頭,見是周二郎,收了針線,抱著衣裳沖周二郎笑「是二郎啊!」
「三嬸婆,家裡蒸了包子,阿嬌叫我來請你過去吃晚飯!」
三嬸婆聞言一愣,隨即笑眯了眼,準備起身,周二郎忙扶住三嬸婆,三嬸婆看了周二郎一眼,才說道,「沒鬧騰?」
「沒,性子好得很,待阿寶也好,早上煮了番薯粥,中午煮了白菜麥蝦,晚上說要包包子,叫我來請你!」
三嬸婆一聽,覺得不太會過日子,如今家裡窮,咋還頓頓吃得這麼好。
剛想開口說幾句,卻聽周二郎道,「早上她去了河邊,見河裡有魚,回來就叫我去砍了竹子編竹籠子,說晚上就去河裡籠魚,三嬸婆,我覺得她好,哪兒那都好,你隨我去瞧瞧就曉得了!」
三嬸婆一聽,笑而不語,周二郎如今剛有媳婦,媳婦肯定是好的,拍拍周二郎的手,「你喜歡就好,你等我一下,我去換身衣裳!」
「好!」
三嬸婆進屋換了衣裳,又拿了籃子把家中十個雞蛋裝上,走出屋子,「二郎走吧!」
周二郎瞧見三嬸婆手中籃子,忙道,「三嬸婆,你別拿東西!」
「平日裡我去吃也就罷了,今兒也算是我正兒八經見你媳婦,哪能空手,走,快帶我去瞧瞧你媳婦,說起來那天雖然看著了,可沒仔細瞧,今兒可得好好瞧瞧!」
聽三嬸婆這麼說,周二郎也不推辭,「三嬸婆,我來拎籃子吧!」
「不用,你別看我年紀大,腿腳利索的很,這點東西算的了啥,再來十斤二十斤我都能拎得動!」
路上遇到同村人,三嬸婆都笑眯眯說著,要去周二郎家看新媳婦,村里人一個個打趣周二郎,說等著喝喜酒,弄得周二郎很是尷尬,答應也不是,拒絕也不是。
三嬸婆跟周二郎到家的時候,番薯粥早已經煮好,盛碗裡擺在了桌子上,大鍋里,香氣正濃。
「哎呦,好香的味兒啊!」
三嬸婆在外面就樂呵呵出聲,阿寶一聽到聲音,歡快的跑了出去,「三太婆!」
「阿寶啊,快來太婆這,讓太婆好好瞧瞧,長高了沒!」三嬸婆提著籃子,摸摸阿寶的頭,喜歡的不得了。
「三太婆,嬸嬸做了包子,好香的!」
「老遠就聞到味了,阿寶今晚有口福了!」三嬸婆說著,牽阿寶進了院子,見凌嬌站在灶台前淡淡的看著她,一眼,三嬸婆就喜歡上凌嬌那雙眼睛,乾淨,清澈,透亮,一看就是個心眼好的,只是,三嬸婆有些想不明白凌嬌怎麼會咬徐家傻子,來到周二郎家後又撞牆。
凌嬌淡淡的看著三嬸婆,不知道怎麼開口,倒是三嬸婆鬆開阿寶上前,把手中籃子遞給了凌嬌,「家裡母雞下的蛋,看你小臉慘白慘白的,以後每天早上吃個雞蛋,身子慢慢就能好了!」
凌嬌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籃子,「謝謝!」
三嬸婆笑了笑,「聽二郎說你包了包子,我這把歲數,還沒吃過包子是啥味道!」
「包子一會就好了!」凌嬌說著,把籃子提到一邊,把裡面的雞蛋撿出來放好,數了數是十個。
包子出鍋,一共十二個包子。
四個人圍著桌子吃晚飯,包子入口,皮軟餡香,三嬸婆一開始還有點擔心凌嬌不會過日子,可瞧著這包子,又瞧著吃得又香又幸福的周二郎、阿寶,三嬸婆忽然明白,或許周二郎身邊就要來個不會過日子的,整日就知道吃吃喝喝,周二郎想要留住媳婦,定會想方設法賺錢養家,他才會打破陳規,拋卻舊思想,舊觀念,去外面闖蕩。
周二郎看著蒸架上還有三個包子,夾了一個放到三嬸婆面前,「三嬸婆,你吃包子!」
「不吃了,不吃了,我都吃了兩個包子,兩碗番薯粥,肚子飽得很!」三嬸婆眯眼笑了起來。
她活了六十九年,做姑娘的時候就沒吃飽過一頓,嫁到周家來,也就生第一個孩子坐月子的時候吃飽過,後來為了幾個孩子,恨不得全給了孩子,儘管如此,也沒能留下一兒半女,老漢也去了,留她孤零零一人,家中雖有薄田,一年下來也能有點糧食,但也不多,省吃儉用才能夠一年口糧,這還得天公作美,地里收成好。這些年那頓不是吃個半飽,有時候甚至不吃,就怕口糧吃光了。
這是她六十九年來吃的最舒心,最沒壓力的一頓飯。
「三嬸婆,在吃一個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周二郎說著,又夾了一個給凌嬌。
凌嬌忙搖頭,「我不要了!」
她兩個包子一碗番薯粥已經是極限。
「阿嬌,再吃一個嘛!」
「真吃飽了,你吃吧,剩下一個給阿寶!」凌嬌說著,把剩下一個包子夾了給阿寶。
「我已經吃了三個了!」周二郎說著,看著筷子上的包子,有些不知所措。
「吃了吧,晚上放籠子到河裡很費力氣!」凌嬌說完,喝下最後一口番薯粥,筷子放在桌子上,靜靜的看著周二郎。
周二郎愣了愣,沒敢吱聲,埋頭把包子吃了。
阿寶也乖乖吃包子,喝番薯粥,阿寶本來有些飽了,就是嘴饞,還想吃。
三嬸婆算是看出來了,二郎這媳婦厲害著呢。
飯後,凌嬌一邊洗碗,一邊吩咐周二郎把竹籠子準備好,周二郎一下午一共編了五個竹籠子,三嬸婆有些好奇,問凌嬌,「怎麼不白天去籠魚?」
「白天?」凌嬌想了想,才認真說道,「那條河也不是誰家的,誰都能去籠魚,如果白天去,被人看見了,都去籠魚,就算我們籠到魚,拿到鎮上也賣不了好價錢!」
「可是還是會被人發現啊?」
「就算發現,我們明天去鎮上回來肯定在下午,就算村里人曉得來問,我們可以推脫讓他們去砍了竹子,後天來下午來學,後天晚上我們還有一次**了籠魚的機會,如果魚賣的好,這三天賣魚的錢,就夠我們買鹽了!」
別怪她小氣,實在是家裡太窮了,只有搶占了這個先機,賺點錢,不然根本活不下去。
三天後,凌嬌相信,鎮上肯定很多賣魚的,而她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凌嬌說的頭頭是道,三嬸婆聽得迷迷糊糊,周二郎卻聽得明明白白,心裡佩服凌嬌,「阿嬌,我聽你的!」
凌嬌點頭,「那你先送三嬸婆回去吧,我給阿寶洗臉洗腳,哄他睡覺!」
三嬸婆忙搖頭,「二郎,阿嬌,你們去籠魚,阿寶我來哄,一會我弄個火把自己回去!」
三嬸婆年紀大了,一個人黑漆漆的回家,周二郎不放心,「那不行,三嬸婆,要不你先在家等著,我先把竹籠子放河裡去,一會再回來送你回去!」
「成!」
三嬸婆可不想給周二郎帶來什麼壓力,愉快的答應了,牽著阿寶去洗臉洗腳,凌嬌洗好碗,周二郎早已經把竹籠子拖到了外面,拿了一根棍子,把竹籠子一穿,全部拖著,肩上還抗著十根粗長的木棍,「阿嬌,走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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