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別於女君素日端莊溫婉,仿若細水長流一般的嗓子,這道雞叫聲尖銳而刺耳,讓所有在場的皇親國戚、內侍宮女,甚至皇后與國君齊齊打了個哆嗦。
眾人尚不知其餘人的表情,第一反應是自己聽錯了,畢竟站在那裡的不是旁人,是南詔國最德才兼備也最重規矩的帝姬,她的嘴裡怎麼可能發出如此可怕又可笑的聲音?
這不成了下蛋的母雞麼?
別說眾人不信,女君自己都不信。
方才發生了什麼?
她不是要答謝眾人前來參加她的生辰宴嗎?怎麼一開口卻是……卻一陣古怪不已的……
女君拒絕在心底說出那兩個字。
女君一下子懵了,乃至於沒第一時間琢磨出來自己是怎麼一回事。
她生於皇家,養於皇家,她擁有最高貴的禮儀,她是天生的政客,她擅長應對任何一種複雜的場面,卻獨獨不包括眼前這一種。
這簡直超出了她的想像,她從小到大都沒學過、更沒想過有一天要去應對這樣的狀況。
還是前側的內侍沖她一個勁兒的使眼色,仿佛在問她怎麼了,她才驀地回過神來。
她深吸一口氣,不動聲色地掃過目瞪口呆的眾人,以及努力壓住震驚的父君與母后,笑了笑,當一切都沒發生過,接著溫柔得體地感謝國君與皇后,感謝諸位來赴宴的皇親國戚,可不料她一開口,仍是刺破耳膜的「咯咯噠——咯咯噠——咯咯咯咯噠——」
這一次,眾人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了,南詔國的女君殿下真的當眾發出雞叫了。
更要命的花叢就養了一隻供觀賞的山雞,山雞受到女君的影響,也發出了共鳴的聲音:「咯咯噠——」
女君:「咯咯噠——」
不許叫!
山雞:「咯咯噠——」
就要叫!
一人一雞隔空叫上了。
女君簡直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她著急為自己辯解,可一開口便是不受控制的咯咯噠,她只能把嘴巴閉緊,可閉得再緊又如何呢?還能放才出的丑抹去了?
眾人的表情活像是見了鬼似的,有奶娃娃嚇得哭了,也有膽兒肥的孩子一個沒忍住,哈的一聲笑了。
內侍與宮女們紛紛低下頭,忍住忍住,不許笑!
一個來敷衍的兩歲的小娃娃忽然指著女君道:「雞!娘,雞!」
這成了壓彎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場面瞬間失控了。
國君見狀不妙,忙讓內侍將怔在原地的女君拉了下去。
然而女君人是下去了,關於她的熱議卻並未平息。
若說這是女君與眾人開的玩笑,想必沒人會信,看她目瞪口呆的樣子,分明是自己也不受控制。
人群里,不知誰小聲講了句:「哎,你們說,女君殿下的樣子像不像是中蠱了?」
南詔乃蠱族聖地,幾乎每個大家族都會養上一兩名蠱師,因此眾人對中蠱這件事接受度極高。
「胡說!」另一人道,「女君殿下身懷聖物,這種不入流的小蠱怎麼可能近得了她的身?」
聖物乃萬蠱之王,尋常蠱蟲見了它不是躲得遠遠的就是讓它嚇死了,哪兒還能在它主人的身上咬上一口?這不是赤裸裸地挑釁萬蠱王的權威嗎?
眾人一想也對,女君有蠱王,不大可能中這種小蠱,可倘若不是中蠱,她適才的雞鳴又是怎麼一回事?
一個客人道:「我們別瞎猜了,一切等國君與皇后的解釋吧。」
好端端的生辰宴,沒開始就給砸了,南詔史上從未出過如此丟人現眼的事,國君很生氣。
女君讓人拉下來後便氣得暈倒了,再醒來已是一刻鐘之後的事。
客人們能猜到的,國君在緩過神來之後自然也猜到了,他讓人叫了一名蠱師來。
蠱師為女君診斷後確定女君是中了蠱,不過並不是毒性強烈的黑蠱,只是用來捉弄人的白蠱,蠱師花了些功夫便將蠱蟲取出來,隨後又給女君熏了些驅蠱的艾香,以確保她身上不再有殘留。
「你先退下,女君中蠱的事先不要聲張。」
女君恢復意識時聽到的就是國君給蠱師下封口令的話。
所以她是中蠱了?
險些睜開的眼睛驚得立馬閉上了。
她寧願自己中的是讓她嘔心泣血黑蠱,也不要是這種看似傷害不大卻叫她在所有人面前顏面盡失的白蠱。
想到自己在宴會上的醜態,女君只恨不得當場去世!
她埋在被子裡的手緊緊地拽進了拳頭。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中的蠱,自始至終她都沒讓外人近身過,她是在戴上鳳冠之後才感覺到頭頂一陣刺痛,是那時讓蠱蟲給咬傷了嗎?
可鳳冠是父君與母后親手遞給她的,他們為何要害她?
不,一定是哪裡弄錯了,她是他們唯一一個養在膝下的帝姬,他們害誰也不會害她。
所以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邊,女君閉著眼冥思苦想著,另一邊,皇后在宮女的攙扶下面色蒼白地進屋了。
適才出了這麼大的事,皇后也險些背過氣去,這會子才讓御醫的施針下緩過一口氣來。
「你怎麼來了?」國君親自扶住皇后的手說。
二人是青梅竹馬的情意,這些多年過去,皇后早已紅顏不再,可國君待皇后的情分不減當年,依舊十分疼惜她。
皇后在床邊坐下,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女兒,心疼地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怎麼能不過來?蠱師怎麼說?她當真中蠱了?」
國君點點頭。
「那她沒事吧?」皇后擔憂地問。
聽到這裡,女君的心頭掠過一絲酸澀,母后果真是天底下最疼她的人,出了這種事,她第一個不是去懷疑她的聖物沒了,而是關心她的身子。
她何其有幸,這輩子能做了母后的女兒。
國君一聽皇后的語氣,便知接下來的話不好說了,國君點點頭:「她沒事,蠱毒已經清除了,想必一會兒就能醒了。」
皇后神色一松,抬手摸了摸女君的額頭:「沒事就好。」
「阿珍。」國君想了想,還是決定提醒皇后,「她不該中蠱。」
皇后憐愛地撫摸著女兒的額頭:「的確不該,她是南詔國的女君殿下,我倒要看看誰那麼大膽子給她下蠱?」
國君明白皇后沒領會自己的意思,嘆了口氣,最終將話挑明:「她如果有聖物,就不該中蠱。」
女君的心咯噔一下。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母后是女人,總是無條件地去疼愛自己的孩子,父君卻是一國之君,他的心裡裝著整個南詔國的天下,他沒有母后這麼容易糊弄。
皇后回頭問國君道:「她沒把聖物帶在身上?」
國君神色複雜地看向皇后道:「阿珍,聖物一旦認主,就不會輕易地離開主人,這一點,你也是明白的。」
皇后說道:「那我們就等她醒來問問她怎麼回事好了。」
小半刻鐘後,女君悠悠「轉醒」了,她虛弱地喚了聲母後與夫君。
皇后握住她的手,慈愛地說:「你方才中蠱了,現在沒事了,你告訴父君與母后,你為什麼會中蠱?你的聖物是不是不在自己身上了?」
女君看看滿臉擔憂的母后,又看看一旁容顏冷肅的國君,點了點頭,委屈地說:「聖物不見了,我怕父君生氣,所以一直沒敢告訴你們。」
「聖物為何不見?」皇后錯愕地問。
女君搖搖頭,慚愧地說:「我也不知道,我一覺醒來,聖物就讓人盜走了。」
這是實話,只不過,聖物不是從她身上被盜走,而是自女君府的寶庫里失竊的,當然這一點,就沒必要告訴國君與皇后了。
國君看著女君道:「你應該知道,聖物並非尋常蠱王,要逼它離開自己的主人,全南詔沒有一個蠱老能夠做到,新晉的七丈蠱老也不能。除非,它沒認主。」
女君的臉唰的一下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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