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城市深處,厚重的泥沙之下,一棟棟高聳的建築拔地而起,下方深入地面,上方支撐穹頂,每一棟建築上都閃著明亮的光,照亮了這片隱藏在海底深處的地下空間。
許多大小不同的飛行器穿梭於林立的建築之間,從建築和飛行器的比例可以判斷,這些建築的尺寸都非常驚人。
一架飛行器猶如一尾游魚,靈魂地穿梭於高大的建築之間,沒多一會兒,就飛到了城市中心那棟最粗最高的建築附近,並緩緩地停靠在建築中央的一處平台上。
一個年輕的小伙子跳下飛行器,快步衝進建築,沒多一會兒,他就趕到了建築頂層,在兩扇裝飾精美的大門之外停步,喘了幾口氣之後,才恭敬的敲響了門。
一個威嚴的聲音從門裡傳出:「進來!」
年輕人開門,緩步進入……門裡是個面積極大的房間,牆上、地面還有各種裝飾充滿了海洋風格,雖然說不上富麗堂皇,但也極具特色。
一位中年人坐在房間正中央的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年輕人。
中年人屁股底下的沙發也很有特色,左手邊是個碩大的腦袋,右手邊是個翹起的尾巴,中間缺了一大塊,做成了座位的模樣,一看就知道,這是掏空了一隻海獸的身體製作而成。
年輕人走到中年人面前躬身行禮:「父親,我回來了!」
中年人的表情依舊平淡:「都辦好了?」
「辦好了!」年輕人的神色越發恭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中年人貌似平淡的眼中精光一閃,表情突然嚴厲許多:「我對你的表現非常不滿意,懂我的意思嗎?」
年輕人嘴角抽搐,聲音也變得乾澀不少:「懂!」
他心裡有很多的理由,很多的不得已,事先也在心裡反覆想過如何向父親解釋,可在父親嚴厲的目光中,所有的理由、所有的不得已全都堵在心裡,一句也說不出口。
不是不敢說,也不是不想說,而是他知道,自己這一次確實沒做好。
開始的時候很順利,可是從那幾個俘虜嘴裡掏出消息用了太長時間,把人送回去又做的太刻意,要不是那艘戰艦急著離開,這事兒恐怕沒這麼容易解決。
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誰能想到那三個人全都接受過細胞融合,而且融合度非常高,根本沒法直接讀取他們的記憶,最後只能用虛擬實境誘導,這才從三個人嘴裡套出那艘戰艦的來歷。
而問題就出在這裡,虛擬實境實在是太耗時間了,不然哪會拖到現在?
如果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人虜回來,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人送回去,父親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不滿。
看年輕人認錯的態度不錯,中年人終於放緩了語氣安慰幾句,這才揮手放年輕人離開。
可年輕人就像釘在地上一般,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中年人立刻意識到了什麼,斜了年輕人一眼:「你還有事?」
「有!」年輕人點頭,「父親,報告您都看過了吧?」
中年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海藻茶,不緊不慢地點頭:「看過了,有什麼問題?」
年輕人的神色放鬆了一點:「我來的時候接到消息,外空發現超光速輻射,來的應該就是外域人,那艘戰艦正在加速逃走,看方向,好像是想進星雲!」
中年人的動作頓時僵住:「進星雲?他們膽子還真不小!」
「應該是沒辦法,讓外域人追的。」
中年人看了年輕人一眼,似乎想從年輕人的表情中看出點什麼:「你怎麼想?」
年輕人不敢看中年人的目光,低垂著眼帘輕聲說:「都是人類同胞,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送死。」
中年人扯扯嘴角:「我就知道,你啊……年輕人熱血衝動我能理解,但是報告裡說了什麼你比我更清楚,如果我們出手,暴露了我們的情況,外域人會怎麼做?我們手上就這麼點實力,等外域人的報復來了,能頂得住嗎?」
年輕人頓時語塞,神色中浮現幾分黯然:「父親,我只是覺得,覺得我們已經離開了太久,這是一個回歸主流社會的機會。」
中年人搖頭:「如果換成外域人沒出現之前,回歸也沒什麼不好,可現在是什麼情況?外域人已經毀了那麼多殖民星,不差咱們這一顆,現在還不是回歸的時候,明白嗎?」
「明白。」年輕的人頭垂得更低了。
雖然他嘴裡答應得簡單,可心裡卻像憋著一把火。
中年人哪能不知道年輕人的想法,嘆了口氣說:「孩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理解你的想法,但是坐在我這個位置上,一舉一動都不止影響我們自己,也不僅僅決定著我們自己的命運,所以,不管做什麼樣的決定,都要事先考慮再考慮,斟酌再斟酌,拍拍腦袋就下決定,搞不好是要出亂子的!」
年輕人垂頭著不說話,中年人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以他對自己這個孩子的了解,很輕易就能猜出他到底怎麼想。
如果只是年輕人一個人這麼想也就算了,問題是中年人非常清楚,這樣想的遠遠不止年輕人一個。
中年人嘆了口氣,暗暗後悔,災變之後就不該繼續按殖民法案那一套教育下一代,可事已至此,後悔也來不及了。
他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問了出來:「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明白。」
「你明白個屁!」中年人終於忍不住了,氣憤地站了起來,背著手來回走了幾趟,可最終只發出一聲嘆息:「兒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我就不該安排你辦這事!」
年輕人還是不說話,中年人的目光中露出幾分無奈:「好吧,按你的想法去辦吧。」
年輕人豁然抬頭:「父親,您認真的?」
在他的心目中,父親是位嚴厲的家長,從小到大,從來都不聽自己的想法,今天怎麼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中年人長嘆:「你是我的孩子,孩子大了,翅膀硬了,飛走是早晚的事,既然你有自己的理想,我這個做父親的怎麼也得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