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還吐起來沒完了呢?
一開始以為可能是幹活累了,可是兩天了,聞到葷腥味就吐。
夜風陣陣。
臥室里,白鬍子老郎中,小心翼翼的把脈。
書房裡,看著奏摺的朱五,有些心不在焉。
今年無天災,大漢境內一片豐收的景象。長江以南本就是魚米之鄉,只要好好經營,不可能餓肚子。
淮西諸地和淮安,還有些糧食的缺口,可是問題不大,地方官和百姓可以克服,不需要南京發糧食救濟。
傅友德一路摧枯拉朽,江西戰局順利,馬上要到撫州。
其實自從脫脫敗亡,長江以南元廷幾乎再無成建制的軍隊。江南各地,包裹長江中游地區,都是地主武裝,漢軍民團。
總之大漢在這個秋天,順風順水,前途無量。
唯獨有稍稍的不好,常遇春殺了一批鄉紳地主。
大軍兵臨浙西,按照漢軍一貫的作風,各家財主交點賣命錢吧。
有幾個不開眼的士紳,仗著家裡有幾千民團武裝,拒不交糧。
甚至有個讀書人,還破口大罵大漢是紅巾賊。
常遇春一怒之下,人頭滾滾。十幾個有名望的大族,家破人亡。
有些士紳,巴掌不打到臉上不知道疼,就是賤。常遇春大開殺戒,叫的最歡的那家,一千多民軍武裝,直接讓常遇春給坑殺了。
這下他們傻眼了。
大漢不是蒙元,不照顧你情緒,不慣你毛病,不交稅?等著全家上路。
於是當地的士紳推舉一人,找到常遇春,意思是好話好說。
但是常遇春就一句話,既為漢地,實行漢法。乖乖的交糧交稅,然後陪著後續的地方官員,清查人口田畝。
有意思的是,浙西推舉出來這個人,是劉伯溫的哥哥,劉家在當地,也有幾千號民團。
朱五漸漸忘了,臥室那邊老婆在看病,手指頭不停的敲打桌面。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刻他是心裡在做重要的決定。
過去皇權不下縣鄉,地方上的士紳就是土皇帝。尤其是家裡有功名的,當官的,全族都不得了。
這些鄉紳其實有他們的正面意義,組織百姓開墾田地,治理水患,抵抗匪災。
但那是在太平年月,皇朝盛世的時候。這亂世,這些鄉紳一樣吃人不吐骨頭,侵占田地,隱藏人口。
最讓朱五容忍不了的是,南方的鄉紳階級,組織武裝民團。說是保衛鄉梓,其實就是軍隊。
這些人倒是不致於造反,可是讓人心裡膈應。說來也奇怪,大元對南人不咋地,對南方的讀書人也不咋地。
可是對這些南方的讀書地主,特別好。百十年來,蒙元都是通過這些地主武裝,民團統治南方。
想到這裡,朱五的手指慢慢停住。這樣的士紳,必須被消滅。
大漢不承認蒙元對他們的優待政策,施行新政新法,和百姓一視同仁。
取締他們的非法武裝,私自組織團練,民團者,以造反論處。
各地設縣尉,負責當地的治安,軍隊調動。
去掉他們身上一切蒙元特權,想要功名重新參加科舉。
誰不服!
就讓常遇春活埋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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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想啥呢?」
就在此時,席老頭背著手,笑呵呵從外面進來。
朱五笑道,「沒啥!常遇春殺人的事,聽說了吧!」
席老頭坐下,「何止聽說了!據說,他差點把劉伯溫他哥哥宰了!」
「我也沒想到,他劉家在浙西,還有自己的武裝!」朱五冷笑,「江浙的讀書人,真是讓我大吃一驚,是地主就算了,還能組織民團?而且越到山區,民團越多!」
「如今亂世,地方大族,大戶,招民團自保,不出奇!」席老頭笑道,「再說他們當日組建民團,都是蒙元地方官批准了的。」
朱五奇道,「你今天怎麼幫他們說話?」
「是你想的有些歪,他們根本構不成威脅,最多費點心思。」席老頭說到,「大漢,現在沒有那麼多精力深入地方,還是要靠這些地方有名望的家族,讀書人,維持穩定。
民團讓他們遣散,或者漢軍收編就是了,千萬不可再讓常遇春大開殺戒!」
朱五笑了笑,「現在不深入地方,以後更沒精力。總不能派官員過去,還要看他們的臉色。」說著,朱五站起來,「老頭,你可知前幾天,我跟李善長說了什麼嗎?」
席老頭沒說話。
朱五繼續道,「咱們有個不好的習慣,難的事都是留給子孫後代。在我這,發現問題就要處理,絕不能拖!」
「喲喲喲!剛要當爹就子孫後代了!」席老頭揶揄的大笑。
「什麼剛.....」
朱五身子一僵,心撲騰撲騰的蹦,腦子裡一片空白。
我當爹?
我他媽要當爸了?
巨大的幸福和欣喜把朱五包圍,「有啦?」
「阿,你以為呢!」老頭笑道,「傻小子,媳婦吐了好幾天,都不知道懷孕!」
「我這不是.......」
說著,朱五就要往外走。
「幹嘛去!」老頭拉住他,「我這報喜的,討杯酒喝不行嗎?」
「喝酒什麼時候都行,我去瞅瞅她!」
說完,朱五大步流星的朝臥室走去。
謝蓮兒躺在床上,面前拉了一道紗簾,地上坐著一個郎中,正輕聲說著什麼。
朱五的腳步忽然頓住了,忽然有種想哭,想笑,想叫的感覺。
自己兩世為人,在血雨腥風中坎坷前行。多少次,都以為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但是現在的自己,居然要當爹了。
而且,來的這麼突然。
朱五的心裡,沒來由想起兩個溫暖的身影,多少次午夜翻身,都是心底這兩個影子,在支持,鼓勵,安慰著自己。
要是他們知道,我要做父親來,他們要做爺爺奶奶了,該有多高興。
「殿下!」郎中看到朱五,趕緊跪下。
朱五擺擺手,沒說話,等郎中退下,直接坐在床邊。
拉起謝蓮兒的手,看著那張有些疲憊,但滿是驕傲得意的容顏,笑道,「想吃啥?」
「什麼都不想吃!」謝蓮兒鼻子皺下。
「郎中,怎麼說?」
「就說不要累,飲食現在清淡些。」謝蓮兒一臉嬌羞,慢慢把朱五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柔情蜜意。
朱五在她臉上摸著,「說沒說是男是女?」
「哪有那麼快!」謝蓮兒笑著給了朱五一拳,隨機有些擔心的說道,「小五,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朱五笑道,「兒子是爹上輩子的仇人!」
「可是我祈禱老天,是個兒子!」謝蓮兒正色道,「這是咱們的嫡長子!」
「我明白!」朱五輕輕在謝蓮兒額頭一吻,「我沒打算弄個庶長子出來!」
謝蓮兒笑著靠在朱五的臂彎。
「派人通知岳父了嗎?」
「還沒!」
「來人,把我老丈人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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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謝家父女說著話。
謝廣坤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外頭,朱五和席老頭慢慢溜達。
「老頭,幫我個孩子起個名吧!」朱五道。
老頭笑道,「這好辦,要是兒子,就叫朱建國!」
「你可拉倒吧!」朱五沒好氣道說道,「我說真格的呢!」
「我說的也是真的!」老頭道,「你看,你剛建國,兒子就來了!」
「那還不如叫朱勝利呢!」朱五說道。
「滾,你占老子便宜!」老頭不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