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宋做台諫官 番外篇4:前傳·齊州懶官疏(下)

    六月二十九日,五更天。

    齊州城,天色漸亮。

    百姓們陸續出門,街道上不時傳來一道道叫賣聲。

    就在這時。

    有百姓突然發現齊州州衙旁的白色短牆上竟被人寫滿了文字。

    要知,此乃州衙之牆。

    禁止亂塗亂畫。

    除了張貼告示外,無人敢在上面潑墨。

    頓時,一大群百姓都湊了過去。

    當看到上面的內容時,所有人都驚住了。

    有人忍不住念了起來。

    「齊州,三路交界,倚山瀆為襟帶,控東海之咽喉,山水皆備,泉甲天下。」

    「本應民物康阜,人壽年豐,然主官慵懶,諸事不為,害民大矣。」

    「齊州知州葛文林,飽食終日,無所用心,晨飲濃茶,晚酌清酒,香水行里混光陰」

    「慶曆三年十二月初八,為政績,一日間消獄訟案件八十七起,有罪無罪皆放,視大宋法令於無物。」

    「慶曆四年三月,州衙召役力三百名,加固歷水河堤,本取三里外漁塘之土即可,擴漁塘又使河堤得固,一舉兩得。然葛文林為加功,取五里外之土固河堤壩,又取漁塘之土填五里外溝壑,一功變三功,徒耗役力。」

    「慶曆四年六月二十七日,州衙宣告剿長清縣盜賊百餘人,實則逼民為盜,先任之放之,激化矛盾,化民之小錯為大罪,只為仕途」

    「懶官之害,遠甚於貪官,天下懶官不除,則大宋難興。」

    「今,蘇良以命彈劾上官,只盼此文可以民聲傳至朝廷,傳至天下,令懶官伏法,還齊州清明」

    「齊州觀察推官,蘇良,書。」

    「這這這篇齊州懶官疏也也太敢寫了吧,葛知州和蘇推官,一定有一個要完了!」

    「諸位,咱們速速將這篇文章記錄下來,州衙能讓牆上的文章消失,但卻不能堵住咱們的嘴!」

    「蘇推官在長清縣任知縣之時,有青天之名,百姓甚是愛戴,我是相信蘇推官的,葛知州治下的齊州城,當下是什麼樣子,大家心裡應該非常清楚。」

    百姓們議論紛紛,圍觀者越來越多。

    就在此刻。

    齊州觀察判官董大志也看到了這篇文章。

    他臉色突變,立即朝著一旁衙役道:「立即將牆上的文字全部清除,不得留下一個字!」

    稍傾。

    他帶著一群衙役走到了撰寫著《齊州懶官疏》的牆壁前,朝著圍觀者高聲道:「諸位鄉親父老,吾乃齊州觀察判官董大志,此文完全是詆毀知州之作,不可信之。有傳播謠言者,杖二十,都速速散去吧!」

    百姓們自然不敢與官斗,紛紛散去,但還是有一些有心人記住了文章內容。

    砰!砰!砰!

    州衙衙役們拿著長刀、棍棒,直接將牆皮敲掉。

    不多時,這篇文章便消失了。

    緊接著。

    董大志來到了剛起床的齊州知州葛文林面前。

    葛文林早起,最喜歡的就是先飲一杯濃茶。

    飲完茶,吃罷早餐,散散步,溜溜鳥,再翻幾本閒書,就到吃午飯時間了。

    午後他經常以巡查之名,出城遛一遛,或泛舟湖上,或河畔垂釣,或品嘗野味。

    這就是他的日常。

    董大志立即將蘇良《齊州懶官疏》的主要內容匯稟給了葛文林。

    「知州,我已派人清除了這篇污衊您的文章,且禁止百姓傳播!」

    葛文林黑著臉。

    文中揭發的他的罪行,基本沒有錯漏,顯然蘇良早就盯上他了。

    「這個蘇良,是要與本官魚死網破啊!」

    「你立即以『詆毀上官』之罪,派遣衙役將他抓入州牢,另外,找個名頭將他的妻子也抓起來,兩個時辰內,必須讓他簽字畫押認錯,承認是污衊本官。」

    「另外,對城內酒樓茶館加強巡邏,一旦發現有議論此事者,立即抓進州牢,嚴懲重懲!」

    「本官是個愛惜羽毛的人,不容得有人如此詆毀!」

    葛文林喃喃道:「蘇良,你覺得憑藉一篇文章就能絆倒本官嗎?這次本官就讓你看一看,誰才是齊州的天!」

    葛文林之所以如此自信。

    是因京東路的監察路官,大多都是他的友人,與其沆瀣一氣。

    而在汴京城,他也有靠山與探子,若有關於他不好的消息,中途就會被掐斷,根本傳不到中書。

    這時,董大志又道:「知州,此事會不會驚動富相公?」

    葛文林淡淡一笑。

    「新政恐怕要夭折,富相公身陷朋黨之中,根本無暇來管此等小事!並且他現在不在青州,而在汴京城,我有足夠的時間和辦法讓蘇良承認是誣陷本官。」

    「即使上面派遣監察官員來查,我不貪不腐,只是做事慢了一些,能奈我何?」

    半個時辰後。

    董大志匆匆跑到葛文林的面前。

    「知州,不好了!蘇良家中無人,聽人說,他的妻昨晚就離家了,蘇良更是不知去處!」

    「不知去處?莫非他要跑到汴京告御狀?這個瘋子!」

    葛文林黑著臉。

    他不覺得蘇良能將他拉下馬。

    可一旦鬧起來,若惹得一身騷,也將影響他的仕途。

    就在這時,一名衙役跑了過來。

    「葛知州,董判官,蘇蘇推官一直都在推官廳,並未外逃!」

    聽到此話。

    葛文林立即大步朝著推官廳走去,董大志緊跟其後。

    那衙役又道:「另外,王通判稱感染了風寒,要在家中靜養數日,便不來州衙了!」

    「哼!」葛文林冷哼一聲。

    通判王岳賊得很。

    他見《齊州懶官疏》上罵的都是知州葛文林,便想躲一躲。

    作為一名掛職官,他年底便調走了,故而誰都不想惹。

    至於齊州的政事,若是好事,他就分一杯羹,若是壞事,他比誰都躲的遠。

    推官廳內。

    蘇良坐在桌前,正在認真地處理政事。

    他寫完《齊州懶官疏》後,先去喝了一碗羊肉湯,然後便來到了推官廳。

    他想要看一看,葛文林到底有多麼無法無天。

    蘇良頂著「慶曆二年進士及第」的官身,沒有人敢公然害他的性命。

    他不躲不藏。

    葛文林最多就是以詆毀上官之罪將其拘禁起來。

    州牢內,其實是最安全的。

    此外,蘇良還準備了十餘篇《齊州懶官疏》,已讓親信擴散出去了。

    汴京城的民間小報,定然是喜歡刊登這類文章的。

    將事情鬧大,蘇良就有絆倒葛文林的可能,讓唐宛眉去尋富弼,只是他自救之路中的其中一條。

    「蘇良,你到底想要幹什麼?本官與你有仇嗎?你竟做這種損人不利己之事,惡意誣陷本官!」葛文林站在蘇良的面前,瞪眼道。

    蘇良緩緩起身。

    「損人不利己?是不利己,但卻對所有齊州百姓有利,難道我寫的不對嗎?」

    葛文林眯著眼睛,思索片刻後,道:「蘇良,你應該是讓你的妻去青州舉報本官了吧!」

    「但你可知,富相公當下根本不在青州,而在汴京。其他監官,皆是本官之友。」

    「此外,本官若沒有猜錯,你應該派親信將你的文章送向汴京宣傳了吧!」

    「但你可知,錢能通神,並且你這種詆毀上官的文章,是很難傳出去的,本官上面有人。」


    「若朝中無人,本官怎能做到知州之位,你應了解本官的性格,喜歡將大事化下,小事化了。」

    「你若能交待自己究竟做了什麼然後及時撤回,本官可以既往不咎,並且只要你聽話,本官保證你未來的仕途會非常順利,如何?」

    「哼,真噁心!」蘇良將臉扭到一邊。

    「唉!你們這種剛入仕途不久的年輕官員啊,真是愚蠢,幼稚,自以為憑著一顆熱心腸就能救世嗎?」

    「來人啊!觀察推官蘇良誣陷上官,散播謠言,將其抓到州牢,仔細盤問!」

    隨即,蘇良便被抓走了。

    葛文林看向一旁的董大志。

    「讓他速速承認詆毀上官之罪,然後簽字畫押。切記,攻心為上,不可用刑,他畢竟是官身,用了刑,我們便有過失了!」

    「本官倒要看看,這篇文章能傳到哪裡,能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接下來。

    葛文林將根據此篇文章造成的影響來決定如何對付蘇良。

    他雖殺不了蘇良,但尋個罪名讓蘇良降職受罰,仕途再坎坷一些。

    他是完全能夠做到的。

    午後,州牢內。

    董大志一臉笑容地看向蘇良。

    「蘇老弟,你這是何必呢?鑽牛角尖,疼得只有你自己,只要你承認是污衊葛知州,葛知州一定會對你輕懲的。」

    「咱們的知州已經夠好了,不貪財不好色,脾氣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的差遣才輕鬆,你若是碰到別的知州,早就有罪受了!」

    董大志不停地規勸蘇良,但蘇良一言不發,根本不理會他。

    五日後。

    一個悶熱的午後。

    齊州知州葛文林一臉笑容地走進牢房。

    「蘇良,你的奸計不會得逞了!」

    「汴京方向,你的文章已被人壓下來了,你可知是誰壓下來的?是當朝的樞密使夏樞相!」

    「你的這篇文章有影射譏諷夏樞相之意,他看後大怒,已經將其壓下去了,哈哈哈哈」

    蘇良微微皺眉,沒想到還有人撿罵的。

    夏竦確實是一個貪圖享受的懶官,但其前些年還是非常有能力的。

    葛文林接著道:「至於你的妻,她未曾見到富相公後,便失蹤了!」

    「咱們京東路剪徑者眾,很容易出意外,本官已經派人尋她了,你若想她平安回到齊州城,那就寫下你的罪過,公開承認詆毀了本官。」

    「你放心!本官寬宏大量,會輕罰你的。」

    「哼!」蘇良將頭扭到了一邊。

    他相信,依照唐宛眉的聰明,一定能想到解救自己的辦法。

    只要唐宛眉沒有被抓,他便有希望。

    七月初五,近黃昏。

    蘇良變得焦躁起來。

    轉眼間,數日過去了,依舊沒有外來官提調他,顯然是葛文林的罪證沒有傳出去。

    此刻的蘇良。

    頭髮枯槁,臉色蒼白,外加牢內悶熱,腦袋已經有些眩暈。

    當下,完全是邪不壓正的信念支撐著他。

    就在這時。

    兩個配刀的黑衣青年走了過來,後面跟著兩名衙役。

    一名衙役道:「這位上官,裡面便是蘇良蘇推官。」

    「速速打開牢門,將蘇推官請出來。」

    蘇良聽到這個「請」字,頓時有了精氣神。

    自己有救了。

    片刻後。

    蘇良被帶到了州衙大堂,他剛進門,便見唐宛眉撲了過來。

    「夫君,咱們有救了,有救了!」

    蘇良的心神安定了許多,抬頭看向大堂內。

    大堂最上方。

    坐著一位面色白皙、微微胖的中年男子,其雖未穿官袍,但面帶一抹正氣凜然的官威。

    而在一旁。

    齊州知州葛文林癱坐在地上,通判王岳聳拉著腦袋,董大志哭喪著臉,如喪考妣。

    唐宛眉扶著蘇良走到了大堂中央。

    蘇良望向前方,微微拱手。

    「你便是齊州觀察推官蘇良蘇景明?」

    「是。」

    「《齊州懶官疏》可是你寫的?你妻所持的齊州知州葛文林懶政的證據也都是你尋的?」

    「是。」

    「文章寫得好!」

    「本官見過各種花團錦簇、粉飾太平的文章,都要看膩了,你這種針砭時弊,敢說實話的文章,少之又少,好文章,好文章!」

    「敢問上官是?」

    蘇良面對這麼一頓夸,感謝都不知該如何稱呼。

    「本官包拯,現任監察御史,奉聖命攜皇城司吏員調查富相公結黨之事,可提調京東路所有案件。」

    「中途遇你妻申冤,便來到了這裡,將你所言之情況調查了一番,經查,完全屬實!」

    「包拯?」

    蘇良聽到包拯二字時,便下意識地去尋他額頭的月牙。

    可惜沒有。

    他沒想到歷史上的包拯竟然是這樣一副面容白皙,微微胖的中年形象。

    監察御史,官階不高,但位卑權重,連丞相都可彈劾。

    滿朝文武,皆談台諫色變。

    更何況。

    包拯此次還是奉聖命來到京東路,還帶著皇城司的人。

    即使富弼在此,也要禮讓三分,將斷案的主審交給包拯。

    蘇良知曉對方是包拯後,整個身心都放鬆了下來。

    有包拯在,諸事無憂。

    包拯高聲道:「蘇推官,你提供的證據甚是充足,不存在污衊上官之行為,你不但無罪,而且有功,可立即恢復原職!」

    「另外,本官已將你的那篇《齊州懶官疏》傳至汴京城,不久後,官家、中書相公們,還有天下的百姓都會看到此篇文章,懶官之害,確實高於貪官!」

    「包御史明察秋毫,蘇良代整個齊州的百姓,感謝包御史!」蘇良重重拱手。

    接下來。

    葛文林就要倒霉了,王岳和董大志必然也會受到懲罰。

    數日後。

    蘇良的《齊州懶官疏》出現在汴京城街頭巷尾售賣民間小報的小販手中。

    百姓見慣了玉石般的文章。

    而今見到刀子般的文章,自然好奇,購買閱讀者甚多。

    與此同時。

    大宋皇帝趙禎、兩府三司諸相公以及所有的京朝官們,都看到了此文章。

    此文章最犀利之處。

    在於提出了一個論點:懶官之害,遠甚於貪官。

    汴京百姓的眼睛甚是雪亮。

    閒聊之時,竟評選出了汴京城的第一懶官:樞密使夏竦。

    這讓與夏竦從未謀面的蘇良,已經成了夏竦的眼中釘。

    同月,在包拯的強烈舉薦下,蘇良得特旨,將以秘書省著作佐郎的京朝官職位,權監察御史里行。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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