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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牆上。
「咚——」
一聲悠遠鐘鳴。
帝極垂眸,看面前燈火輝映下,繁華壯闊的龍都,以及城牆下,無數仰望而來的敬畏人群。
笑了笑,接過慕容塵手裡的龍燈。
高聲道,「願上天賜福,佑我龍國,國泰民安,萬世昌盛!」
「國泰民安,萬世昌盛!」
底下,無數的人,高聲附和。
「咚!」
又是一聲鐘鳴。
帝極回眸,看了眼慕容塵。
慕容塵上前,點燃他手裡的龍燈。
剛要退後,帝極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讓他托住龍燈的另一邊。
一起往上一送。
代表帝王的龍燈,便悠悠然飛往高空!
慕容塵神色晦暗,而周遭,無數人的神色早已驟變皸裂!
帝極這一個動作,表達的意思太過明顯了!
與帝極一同放飛龍燈!無疑就代表,慕容塵,很有可能便是帝極認定的龍國儲君了!
城牆之上,景浩康景浩邵,還有幾個隱藏在暗處的視線,紛紛如淬了毒一般地,朝慕容塵看去。
城牆之下,有人再次高呼,「天佑我龍國,繁榮不息,萬事昌盛!」
「繁榮不息,萬事昌盛!」
無數燈,在龍燈飛起後,緊隨而升。
一盞盞的燈火,若螢火星辰,萬明而染。
寄託了無數的祈禱與祝福,飛往夜空,飛往雲端,飛往九天之上。
若是有神仙,有佛祖。
可否真的能聽到凡人的祈願,心苦,憂愁,哀樂?
慕容塵背著手,退到城牆邊。
帝極的身旁,早已被擁擠過去的無數子女與顯貴之族站滿。
每個人,都竭力淡化方才慕容塵與帝極一同放燈時,帶來的巨大衝突印象。
人人都拿冷眼與不善看他,恨不能,將他擠下城牆,摔個四肢崩裂,死無屍!
將他排擠在外,竭力做出與帝極和樂歡祥的父慈子孝的溫暖美好模樣來。
只是,這樣的其樂融融裡頭,不容他。
世間的溫存與幸福,本來,也與他,毫無干係。
慕容塵勾了勾唇,淡淡地轉身,剛要離去。
忽然聽到,身後,有少女輕柔低軟的聲音傳來。
「不知……可否請王爺,為小女點一盞燈麼?」
慕容塵猛然僵住。
視線的前方,無數的明燈,騰空而去,如漫長的星河,緩緩流淌。
他的身後,那熟悉到如跗骨之毒的,來自少女身上獨有的香味,一點一點地侵蝕著他的理智與冷靜。
他沒有動,不敢動。
身後,少女又低笑一聲,「王爺?莫不是,要拒絕小女麼?」
話音剛落,慕容塵猛地轉身。
一抬眼,便看到,雲絲精緻的兜帽下,少女半遮半掩靜秀無比的半張面容。
在他轉過來後,少女慢慢抬頭。
露出那雙,讓他魂牽夢繞相思入骨的,眸。
她在笑。
眉眼彎彎的模樣,那般美好。
慕容塵只覺,心底一遍遍冰封,冷硬了一層又一層的寒霜疏冷,在這一刻,都抵不過,她這樣簡單而安靜的一個笑容。
崩塌了。
他的理智,他的冷,他的心。
都坍塌成了廢墟。
只有一點點的火,在那一片荒蕪中,慢慢地點燃,亮起來,暖了他心底的一角。
然後,那股暖意,慢慢地流向他的四肢百骸,讓他僵硬的手腳,又一絲絲地活了回來。
他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便見少女調皮地一眨眼,托起手裡只有皇親國戚才擁有或者能贈與的五彩花燈,輕輕笑道,「請……掌燈司儀,給小女點一盞燈。」
一邊笑著,一邊像是悄悄話一般,輕聲輕氣地說道,「小女有一願,望能傳達天聽。還請司儀大人一助。」
慕容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只覺得,自己此時,如同被操控的提線木偶,任由花慕青一字一句的吩咐。
只能聽著她的話,完完毫無抵抗之力地,被她指揮著東西來去。
他不知,自己是怎樣點燃了那精美的五彩花燈。
便只能看到,昏黃的燈,將少女本就脫塵絕世的容顏,映染得更加如夢如醉。
少女朝他一笑,同是拉過他的手,一起扶住那五彩的花燈,往頭頂慢慢托去。
花燈飛起,朝那長燈星河的方向,慢慢匯聚。
花慕青抬著眸,微笑著,合起雙手,虔誠而莊重地說道,「願上天垂憐,憐小女之痴心,憐這人之孤寂。無論前方如何荊棘血路,小女願……」
她說著,睜開眸,看向面前那雙邃深如墨的眼睛裡,輕輕道,「生世相伴,不離,不棄。」
她的眼睛裡,萬燈璀璨,墜入星河!
慕容塵雙瞳驟縮。
心底的那多原本微弱的火苗,倏然間,燃成了熊熊大火!
他明白了!
這丫頭,不會他以為的那般躲躲藏藏,不會他想像的那樣遮遮掩掩!
她不會,任由自己的情感,見不得光,告不得人!
她選擇了,最堂堂正正的姿態,在萬眾矚目之下,在星辰長河之中,在上天賜福的這一刻。
對著所有的人,對著他,正大光明地,宣告了她的心!
無所畏懼,一腔赤誠!
這就是她選擇的路,哪怕再艱難,哪怕再兇險!
她都會勇敢地往前!絕不示弱!
算計她不怕,陰謀她不怕,帝極,她更不怕!
她要的,是他慕容塵!
慕容塵的一顆心,砰砰亂跳到他連呼吸都無法平順!
腦子裡也是嗡嗡作響,那個堅韌的嬌女宋雲瀾,忽而閃現。
只是一瞬,又換作了眼前這少女溫笑中卻帶著無限堅韌的臉。
他幾乎都要以為,這兩個,根本就是同一人了!
「……」
他剛剛開口,後頭,景浩康忽然喊道,「宸王,怎能擅自給人點燈?」
語氣挑釁又不滿,充滿斥責。
慕容塵眉頭一蹙,面前的少女,卻微微一笑,掩下兜帽,往後退了一步。
他想伸手去抓,可抬到一半,卻僵停半空。
後面,帝極也望了過來,笑道,「這一回的大典,朕十分高興。們都辛苦了。」
說話時,目光朝慕容塵看來,視線掠過隱沒入人群的那少女身影。
不過很快卻淡漠掃開。
慕容塵提起的心,微微落下。
強忍了心頭炙烤般的煎熬,長眉微挑,譏諷一笑,「怎地,本王給誰點燈,莫不是還要經過康王准許不成?」
景浩康面色一變,趕緊看了眼帝極,又怒道,「胡說什麼!掌燈司儀本該是給父皇點燈,卻擅自為旁人點燈,豈不是藐視天威!該受重罰!」
慕容塵嗤笑。
景浩邵看了一圈眾人,又看了眼那已經超城牆下去的少女背影,目光一閃,笑道,「看來宸王也到了娶親的年紀了啊!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宸王不如說來聽聽,讓父皇給做主賜婚,豈不是好事一樁?」
龍都人人都知曉,慕容塵可是凡事行動都受帝極密切監視。
若是敢擅自結交旁人,那就代表他背著帝極在做一些帝極不知道的事!
這樣的暗示,簡直惡毒!
慕容塵掃了景浩邵一眼,冷笑,「如此也好。那就請陛下,將之前與微臣說過話的女子,接觸過的千金,伺候過酒水的宮女,通通賞給微臣吧!」
周圍人臉色齊齊一變!
這裡頭,尤其以景浩康最為激動——何琳可是被慕容塵救過的!
若是帝極答應,那還了得!
當下跳出來,怒道,「宸王!以之意,這天下與說過話的女子,莫不是都要歸所有?!,簡直道德敗壞!怎能說出如此不知廉恥的話來?!」
慕容塵此時心下正躁動不止,見這蠢貨不知好歹地三番五次地挑釁自己,也是隱隱動怒。
這些站在城牆之上,身處權力頂端的哪一個人,背後不是那些無窮無盡的可笑欲望與貪婪?
竟然還敢裝模作樣來指責他?
他們有什麼資格,要讓他的小花兒,為了能正大光明地站在自己面前,耗盡了辛苦?
且不過只見了一面,就又迫不得已地匆匆離去。
她那樣溫柔又安靜地站在自己面前,牽著的自己的手,一起釋放明燈時,美好的容顏,還清晰地烙印在腦海里。
手指上的溫度,還殘留著繾綣不去。
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卻只得到這不過一轉而逝的對望。
這些人,居然還妄圖利用那樣一個一片丹心的女孩兒來攻擊他?
他怎麼可能能讓他們得逞?
慕容塵長眸陰沉,當即冷笑,「道德敗壞?呵,康王殿下,如此暴跳如雷,莫不是,康王殿下的心上人,也跟本王有何瓜葛不成?!」
一陣見血!
景浩康差點沒衝出去給慕容塵一個拳頭。
又見慕容塵目光幽邪地掃了一眼景浩邵,「以後說話,別把旁人都當傻子。想學別人綿里藏針,自己也要裝點模樣出來!呵,免得畫虎不成反類犬,徒惹人笑話!」
景浩邵面色一沉。
站在帝極身旁的景如雲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讓原本看向花慕青離去方向的帝極轉過臉來,看了她一眼。
景如雲掃到花慕青成功隱去,帝極沒有再注意她後,微微緩了口氣。
笑著搖頭,「這弟兄幾個,還真是,一天到晚地吵,一點都不省心。叫兒臣想起家裡頭那幾個孩子,有趣得很。」
帝極微笑,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果然沒有再去管那個方才匆匆出現的少女。
那邊,慕容塵又看了景如雲一眼。
轉過視線,人群里,早已不見了那小丫頭的身影。
心下微松。
抬起頭,又朝那長燈匯聚的燈河處看去,那麼多的螢火之光,他卻似乎能精準地找到那小丫頭放飛的那盞。
精美而悠然。
帶著她虔誠的祈願——願,生世相伴,不離不棄。
慕容塵閉了閉眼。
小花兒,小花兒,讓我,該拿怎麼辦才好?
……
城牆下。
何琳牙呲目裂地看著城牆之上。
一隻手死死地掐住旁邊丫鬟的胳膊,那丫鬟痛得渾身發抖,也不敢躲開。
另一邊陰暗的角落裡。
龐泰震驚地看那從樓梯上下來,與春荷匯合的少女!
片刻後,露出扭曲的狂喜神色——花慕青?!
……
(超肥的一章呢,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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