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安城中的夜晚,可不像江面上那樣安靜。
其實江面上的夜晚也並不安靜,往常大船來往江面,入夜之後,便會有船家在甲板上掛起紅燈籠,也會有不少搭船的人在甲板上欣賞夜景……這一次之所以又漆黑又安靜,完全是因為沈幼芙扔人下水的舉動太過驚悚。
但沈幼芙實在沒工夫去理會別人的想法。
船靠岸之後,她便與石經義和露兒一同步行,轎夫們則是小心翼翼地抬著那個已經傷得不能動彈的強匪,一行人直奔府衙而去。
此時剛剛入夜,京安城中有不少特殊的場所不需宵禁,那都是權貴們常去的好地方。
沈幼芙便專挑這樣的街道行走。
有燈光,又有路人。這樣他們才能更安全的抵達府衙。
「小姐,可走得累了?要不,咱們停下歇歇?」石經義一邊說著,一邊湊近沈幼芙身邊,壓低聲音道:「那輛馬車,還跟著咱們呢。」
沈幼芙點點頭,去沈家村的時候,她沒有留意,所以不知道有馬車跟著。
而在船上,已經照面又有了交集,現在想當沒看見都是不行了。
尤其是那馬車還那樣富貴醒目,誰會看不見呢?
沈幼芙沉默了一會,也小聲道:「無妨,隨他。」
既然是救命的交情,要再疑心別人也沒多大意思,還不如只管好自己的事情,早早到官府報備才是正經。
沈幼芙幾人和一頂小轎在前面走著,後頭仍是那輛馬車在緩緩跟著。不緊不慢,也不上前,像是陌生的路人,又像是多年好友再依稀送別。兩對人馬就這樣一前一後的到了府衙門口。
來到了門口,沈幼芙差點被門口的樣子嚇了一跳!
府衙門前的紅燈籠,都快趕上含煙樓了!門口兩個肅穆威武,讓人望而卻步的石獅子,也被記上了紅綢子大花。地面上。鋪著絞絨的紅線地毯……這還不算完!
更讓沈幼芙吃驚的是,府衙門前滿滿都是人。
幾位大人衣冠整齊地帶著屬下,正恭恭敬敬地站在紅毯前面,而衙役們也都佩著跨刀。依次站在兩邊……
沈幼芙的嘴瞬間有點合不上,她不會是趕上府衙大人晚上娶妻了吧?
如果不是娶妻,這般熱鬧是做給誰看的?
沈幼芙驚訝的合不上嘴,比她還驚訝的,卻要屬府衙的那幾位老爺和衙役了……今日收了一道急令。說是嚴相的千金嚴世蘭到了京安城。因京安城沒有一家像樣的旅店,所以只好暫居府衙的客房。
嚴相是何等人也?
那可是吹個鬍子,整個江山都要跟著抖一抖的人物!
世蘭小姐又是何許人?
那是敬亭公子無意得罪了一句,便要連累著賀老爺都被干出北都,舉家流落到京安城來的人物。
雖然不知這樣的人物跑到京安城來幹什麼,不過,誰敢怠慢?
……話說回來,他們這兒等了半晚上了,怎麼等來的卻又是這位沈七小姐!?
沈七小姐都快成府衙常客了,在場的無論官職大小。還真沒人不認識她。現在見她護著轎子來……幾位大人的眉頭直跳——沈七小姐可不是個省油的燈,這轎子裡,也不知又裝了什麼麻煩事。
沈幼芙要是知道她在幾位大人心中,已經落下了「鬼見愁」一般的名聲,恐怕往後她沒事就要來騷擾一番,也好緩解一下他們心中的陰影……
沈幼芙上前行禮道:「小女見過大人,小女又有一狀要告……」
「七小姐啊!」縣尉大人拖著長長的音調,「沈家與瑾家的案子,緊趕慢趕總算人證物證俱在……明日便可以了結了,你不必擔心。」
沈幼芙有些尷尬。縣尉大人的語氣,就像跟她是好兄弟一樣,不過卻不難聽出其中的埋怨——埋怨她催促的太緊了。
沈幼芙知道,先又賀家。後有葉倫和南公公,所以這些大人們決對會重視沈家的案子,但她真不是來催促結果的。
沈幼芙趕緊指指轎子裡道:「啟稟大人,瑾家買兇殺人,妄圖取我性命,我將人抓來了……就捆在轎子裡……」
為了不讓幾位大人更加誤會。她長話短說,已經短得不能再短了。
這短短一句話,概括了多少兇險,不用沈幼芙再描述,幾位大人和衙役們本身就是幹這行的,他們自然知道這其中的而嚴重性。
果然,沈幼芙說完之後,大家的臉色都是一驚。
瑾家居然敢!?這也太不把王法放在眼裡了!
縣尉大人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驚訝和憤怒交織,可就在沈幼芙以為對方會立刻詢問詳情的時候,卻見幾位老爺同時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換上了一副喜慶至極的表情。
沈幼芙太陽穴跳了兩下……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方才剛來的時候,他們也是這副樣子。
沈幼芙不解道:「大人,這……」
這轎子裡的兇手怎麼辦?
縣尉大人喜氣洋洋,帶著吉祥物一般的笑容道:「今日京安府有位要緊的客人駕臨,七小姐這事,恐怕要往後挪挪。七小姐先請回吧,明日再來,剛好可以當堂與瑾家對峙個明白!」
沈幼芙大囧,差點沒伸手敲敲縣尉大人的腦殼!
她毫不懷疑,縣尉大人的腦殼現在敲上去,一定會有空空的回音傳出來!
開什麼玩笑……縣尉大人這意思,是讓她把殺人兇手抬回家,然後明天再抬過來?
有沒有搞錯啊!
沈幼芙還想再說,可面對這一排排的吉祥物,沈幼芙知道自己說了也沒用。
早知道方才還不如直接回家了,白白走了這麼多路。
沈幼芙對幾位大人深深行了個禮,然後揮手告辭,準備抬著轎子回府。
轎子一掉頭,正迎上了身後的馬車。沈幼芙想了想,對方既然是跟著她到了這裡,未必沒有護送她的意思,而現在她要回府,怎麼也應該跟對方說一聲才是。
沈幼芙吩咐石經義停了轎子,馬車也迎了上來,她正欲上前說話,卻見馬車並未停留,而是與她擦肩而過,直朝府衙正門駛了過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