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評論起大越帝王登基之後一開始最嘔心瀝血,擔驚受怕的州縣,那麼安州大概可以穩居稽首,就連讓帝王們恨之入骨的邊疆險境,還有拓土開疆的宏圖大志也都無法與之媲美,但這裡卻是大概再這麼取名為安,卻基本上沒怎麼讓初登大寶的帝王們安心的地方。
自大越開國以來,安州就一直是帝王們頭疼的區域,安州地形複雜多變,既有崇山峻岭,險地密林,卻又土地肥沃,水網密布,勘稱是魚米之鄉,基本上每任帝王登基之後都要來這裡祭天,祈求自己在位期間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最重要的是安州這裡不要出亂子。
在君權神授,王權至上的大越,百姓們固然相信帝王們都是真龍之子,而大越歷代帝王的表現也算得上是可圈可點,在歷代百姓中也都聲望極高,基本上每次帝王登基安州這處的祭天典禮都是聲勢浩大,帝王需三跪九叩,奏佑平之章,更要事先齋戒三日,沐浴薰香,安神定氣。
而安州也有將近百年並未發生天譴了,如果說帝王是天賜之子,那麼檢驗一個帝王合不合格的地方就是安州了,百姓們深信一旦帝王失德,那麼安州就會降下神諭,責罰百姓,警醒世人。
這種說法如果被蕭青田知道那必然是嗤之以鼻的,如果她不是一直局限於安陽縣,而是可以出去看看安州特殊的地形地貌,想必她也會意識到什麼。最重要的是,經過百年的相安無事,安州的百姓早已喪失了該有的應變之法,民間流傳的野史也在這麼多年的平和中變成了酒余飯飽之後的笑話。
也沒有多少讀書人會吃飽了撐得去瀏覽百年前的縣誌,就連安州的官吏們對此也是鮮有耳聞,百姓們對於神諭的了解也只是淺顯的知道大地裂開,有聲如雷,山谷禽獸竟將奔走,屋瓦墜毀,百姓傷亡慘重。不過,那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到了如今,只有極少數人會堅持古訓,編茅為屋,架木為棚,結草為廬了,,還肯架木為棚的,那肯定是窮鬼,說親都沒有男家會看上,也沒有媒婆會上門。
而玄學們對此的解釋則是天地陰陽失衡所致,與帝王的不作為有直接關係,是上天對人類的警告,天地間的陰陽之氣。是平衡有序的,如果亂了。陽氣沉浮不能出來,陰氣壓迫著它使它不能上升,所以會有地震
但作為帝王,對於安州的關注程度卻不會少,畢竟她們接受的教育還有秘辛裡面的,史書裡面的記載,登基後去安州祁山的祭天,對於自身皇權的穩固都無疑讓他們一直保持著清醒的意識,只不過,近百年來的安穩太平讓這種意識薄弱了許多。
而且,大越現在是內憂外患,風雨欲來山滿樓,國庫空虛,域外匈奴養精蓄銳,虎視眈眈,已是入不敷出的境地,即使是折中法的提出使邊疆壓力大為緩解,但仍舊是不能掉以輕心的,偏偏此時又傳來了安州知府的密折。
年輕的女帝面露憂色,只希望接下來情況不會更糟,只是知府多心了。
已經是第五天了,蕭青田昏昏沉沉的寫著策論,這幾日天氣一直未見緩解,炙熱的太陽每天都像是要把人扒出一層皮來,屋子裡也越來越難以忍受了,沉悶,堵塞,壓抑,一天多沒有進水的她喉嚨里更是疼的難受,幾乎可以感覺涌在裡面的腥甜的血液,嘴唇上也泛起了一層快要脫落的死皮,只能不是的舔舐幾番按壓下去。
前日還剩下三分之一的水,今日卻快要見底,空氣里也沒有一絲涼氣,安州已經有半個月未曾下雨了,看這趨勢,自然也不太可能,只不過先前遠沒有現在這般炎熱,天氣也算得上中規中矩,偶爾還能來個秋高氣爽,涼風習習,這幾日實在是太過炎熱了。
考場裡面剩下的人裡面鮮少有像蕭青田這麼年輕以及第一次參加童生試的人了,經驗豐富的「老人們」都知道貢院只會提供者一壺水,所以,大部分人都沒有試圖飲用,而是在允許帶的吃食了作了文章,所以倒也不是太難熬,而且,經驗豐富的他們對在這樣的環境心裡的牴觸也沒有初來者這麼大以及強烈的反差。
而蕭青田一個生手和菜鳥完全是憑藉著自己的意志力硬撐著,她甚至都覺得,下一秒她就會衝過去將壺裡面僅剩的一點水喝掉,然後熬到明天傍晚,或者咬破自己的手腕,喝下自己的血,這才只是一天,她卻真正明白了度日如年和光陰似箭日月如梭這麼矛盾的詞彙。
今天是第五天,儘管未曾停歇但是她的策論也才寫了18張,也就是說在今天,她要用壺裡面剩下的那一點點水完成一千多字的策論,以及10張帖經。
她恨不得自己能滲出一天的時間可以去精雕細琢的完成策論,但同時缺水引起的生理反應也讓她恨不得立刻結束這場考試,可以痛痛快快的喝下三大缸的水,再也不受這什勞子的罪。
但最後,蕭青田只是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讓自己的神智可以借著疼痛而清醒一些,儘可能的完成這次秋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