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道友,在消散?」
伏羲詫異開口,旋即微笑:
「如此也好,太一,現在該你我繼續論戰了.」
話沒說完,第十道大傷徹底顯在清玄的身上,他油盡燈枯,走投無路。
但他卻又在笑。
「清玄.」
「貧道非是清玄。」
太一、伏羲同時側目,臉上浮現詫異之色,看著近乎透明、即將遭大紀元徹底吞滅的清玄道人,
伏羲微微眯眼,淡淡發問:
「哦?還有隱秘?閣下既非清玄,那閣下是誰?」
身形虛幻的道人睜著空蕩蕩的眼眶,先天根本大日、先天根本太陰都在熠熠生輝,他失神道:
「我是誰」
「我是,陸煊啊。」
陸.陸煊?
太一臉上笑容散了,伏羲神色驟變,但卻旋即又恢復了平靜。
他居高臨下,似恍然大悟,又似憐憫:
「陸煊.」
「罷了,無論你是誰,你已在絕路上,尚余幾息光陰?」
時隔多年,道人重新拾回了自己的名字,微微閉上眼,感受著大紀元那無可抵擋的同化趨勢,沉默許久。
半晌,
陸煊抬起頭,吐了口濁氣,疲憊道:
「伏羲,你應該問,既然我不是清玄,那誰是清玄?」
伏羲蹙眉,覺得哪裡沒對,試探性問道:
「那麼,誰是清玄?」
道人笑了笑:
「你忘了麼?」
「當然.是你啊。」
伏羲愣在了原地。
陸煊卻拖著虛幻的身軀起身,攤開雙手,做擁抱狀,懷中浮現出一副圖卷。
圖卷內,是他造化一個血淚泥人的場景,中途卻浮現出詭異的割裂感,造化血淚泥人的從他變成了伏羲.
不,不止於此,一同化作伏羲的,還有一縷不易察覺的根本烙印。
【清玄】的根本烙印。
陸煊睜開雙眼,神色平靜,眺望即將走到終點的大紀元,滄桑開口:
「伏羲啊伏羲」
「你怎麼忘了,【身化一切】,從來不只是你會啊」
他含笑,反向施展【身化一切】,目標是伏羲。
只不過,並非是為了頂替伏羲,而是激活埋藏在伏羲體內的那一縷【清玄烙印】,讓自己,成為伏羲。
準確的說,是讓【清玄】,成為伏羲。
伏羲色變,背後一寒,心頭浮現出大恐怖之感,呼吸都不自主的急促了起來,旋即生出窒息感!
要死,要死,要死!
他變成了清玄。
他獲得了清玄的身份。
他身上,浮現出了十道大傷,那種大恐怖感越發厚重,他看見大紀元朝著自己投來目光,他看見自身正在被無可阻擋、無法阻攔、無法終止的,被大紀元同化!
「不,不,不,不!!」
伏羲開始一點一點的虛幻,他發出震鳴聲,發出驚悸聲,徹底破防,驚嘶道:
「不可能如此,不可能如此!!」
伏羲嘗試護持自身,結果失敗了,他只是【近超脫者】,尚未成為真正超脫,而不成超脫,便被囊括在紀元之中。
阻攔不了,頓停不了。
太一、陸煊靜靜的看著伏羲一點一點虛化,看著他一點一點的消失
伏羲發出悲鳴,道心在這一刻破碎:
「吾苦心孤詣無數年,欺天騙地,吾傳自媧皇,為古來最尊,吾謀劃無數年,計劃無數年,吾吞妖祖,食神女.」
他眼角浮現出淚水。
「功虧.」
「功虧一簣啊」
伏羲忽然恢復了平靜,仰頭看天,略微失神,
而不遠處,太一臉上浮現出饒有興趣之色,打了一個哈欠:
「有意思,有意思,越來越有意思了」
頓了頓,他笑眯眯道:
「伏羲,安心去吧,伱我相爭一場,吾會為你報仇血恨.一切依舊在我掌控中吶。」
太一臉上浮現出陶醉之色,似乎欣喜,凝視著大傷漸散的陸煊,就好像看到了什麼心愛之物。
伏羲平靜側目,輕聲道:
「太一,你以為你贏定了麼?呵.」
他似梟雄末路,坐在了一處大世廢墟上,輕輕嘆息。
在成為【清玄】的那一刻,他也明悟了所有前因後果,也看到了九次循環,看到了九代清玄的所有後手.
伏羲深深的看了陸煊一眼:
「算不過你,甘拜下風。」
說完。
伏羲盤坐在大世廢墟上,緩緩低下頭,一點一點的消散,直至徹底消失。
殘餘下的,只剩一聲深深的嘆息。
太一眯眼,凝視著這一幕,
過了許久,他緩緩側過頭,看向陸煊,臉上浮現出燦爛笑容:
「我的孩子,何不歸於吾身?」
陸煊側目,沒了大傷束縛,一身輕鬆,亦是在含笑:
「陸煊.」
「陸煊已經死了,你選的嘛,太一。」
陸煊死在了之前三方【紀元根本】的撕扯之下。
頓了頓,
道人繼續道:
「現在,我是陸煊,也只是陸煊。」
「我是我,從未曾是過你啊」
兩位【近超脫者】相對而立,大紀元進程已然來到了終點,隨時可能破滅,
太一歪頭,思索了片刻,手指勾勒出絲絲縷縷的混沌霧靄,神色憐憫:
「還欲掙扎麼?若是伏羲,勝負難定,但若是你.你雖然斬掉了與我的聯繫,但你終究出自於我,你終究是我的影子,影子如何勝於本體呢?」
說話間,
他自信無比的朝前走,俯瞰著陸煊,一步便是一片浩瀚混沌海,伏羲已滅,但太一無懼,吃掉眼前的陸煊,一樣可以補全自身,一樣可以.
超脫。
「來吧,我的孩子」
兩位近超脫者開始搏殺,一如太一所言,陸煊一開始便是落入了下風,全面被壓制,
融合紀元殘骸的太一,本該超脫,如今雖礙於不得圓滿,沒能真正超脫,但也無限接近於那一步。
陸煊,不是對手。
甚至伏羲散去後,他也無法再【均】來【媧皇之氣】,無有再進步的空間了,落敗只是時間問題
似乎走入絕路,他無可避,被錘的傷痕累累,浩大的混沌浪潮沖刷之下,諸多絕景浮現,都來自於上個紀元,都是一些殘存的大相。
太一曾在上個最初紀元擊落所有道果,走入超脫門扉,可惜推開的是錯誤的那一扇門,
又於這個紀元百般謀劃,在媧皇成為超脫的前一剎將她襲落了
論謀算,太一貫穿兩個紀元,當為第一。
「何必掙扎,何必反抗?你我相合,註定會一起超脫,有何不好呢?」
談笑間,
太一拳如奔雷,很質樸,沒有什麼恐怖異象,就好像凡人揮拳,但卻將陸煊擊穿了。
陸煊艱難發笑,大口大口咳血,嘗試極盡升華,與太一搏命,將太一打的殘破,
三清觀、灰石、天地棋盤等都重擊而下,更爆發出末劫之軀的全部大威,高舉青萍劍
陸煊將太一的紀元殘骸,劈成了兩半。
但也僅此而已了。
「我說了,無用。」
太一依舊將陸煊全面壓制,甚至將青萍劍都折斷了,一把將陸煊抱住,擁入懷中!
「來吧,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陸煊開始一點又一點的被吞噬,一點又一點的融入太一體內
這個過程儘管緩慢,卻堅定不移的進行著,似乎結局已定。
但陸煊還是在笑。
「太一,來讓我們賭一把,看是你吞我吞的快,還是我更快」
太一愣了愣,詫異開口:
「什麼意思?」
話落,他似有所覺,側目看向遂古之初,看到一個少女端坐在玉京山,背後浮現出一顆巨大桃樹。
那桃樹,在講道。
講的是【道果之道】,在為【道果】之境定下基礎,大道希音響徹整個遂古之初,蠻荒生靈洶湧,都來聽道。
太一愕然,定睛凝視,看透了前後,那桃樹,為陸煊的半數真靈所化,一直都潛藏在嚴江雪的心神深處,此刻顯化了!
他蹙眉,當即欲出手,將小嚴連同那顆真靈所化的桃樹打滅,但被他擁在懷中的陸煊卻咧嘴一笑,用盡全力,亦狠狠的將太一抱在懷中!
太一吞陸煊,陸煊任他吞食,卻亦反過來將太一拖住了,最後比拼的,是速度。
太一快,則他成超脫;
陸煊快,則傳下最後的【道果之道】,徹底坐上【道祖】之位,徹底成為【道祖】!
太一猙獰,亦緊迫了起來,大口撕咬陸煊,可遂古之初的桃樹也已將道果之道敘盡了一半!
「功虧一簣,功虧一簣.」
太一忽然大笑:
「陸煊啊陸煊,任你百般謀劃,終究功虧一簣,影子始終是影子,掙脫了主人,卻又如何能勝過主人呢?」
他已將陸煊吞掉了大半,他已可以自由行進,他轉過身,懷抱陸煊的殘軀,朝著遂古之初一步步走去!
「功虧一簣麼」
陸煊抬起頭,笑了笑:
「太一,你知道你和我最大的差別麼?」
頓了頓,他自問自答:
「那就是,我身邊有人,我背後有人,而你沒有懂不懂背景的重要啊?」
太一詫異,再度重複:
「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來自玉京山之下,來自八景宮。
八景宮大開,一道殘留的虛影屹立其中,是太上,是只有一擊之力的太上。
太一大樂:
「太上.有用麼?」
陸煊抬起頭,咳血:
「應該.有用。」
第一次循環中的一周目清玄,最終選擇的後手,是儲存全盛時期太上的一次傾力一擊,
陸煊沒見過自家老師全盛之時的模樣,只見過老師在瀕臨跌落時的偉力。
那一次,接近跌落邊緣的太上真身,擊伏羲,斬妖祖,鎮太一,橫擊八方,橫推一切敵
他選擇相信第一次循環的自己做出的選擇,選擇相信老師。
虛幻的太上殘影爆發出唯一一擊,很平淡,沒有什麼不同尋常,輕飄飄的一拳朝著太一擊來,樸素、平凡又合乎自然。
太一搖了搖頭:
「無用功,無用的掙扎,太上很強,堪稱一方浩瀚大海,但.」
「但,我卻是青天啊。」
話落,太上輕飄飄的拳頭,落在了滿臉戲謔的太一身上,發出一聲脆響。
『砰"
太一被打死了。
太上道德大天尊,曾拒絕超脫。
拒絕超脫時的太上,並非全盛,已然開始衰落.
陸煊看著轉瞬間便復甦的太一,哈哈大笑,重複道:
「懂不懂背景的重要啊?」
太一神色難看,瞥了眼一擊之後便消散的太上殘影,轉而繼續將陸煊抱入懷中:
「可是.又有何用呢?」
「如何沒用呢?」陸煊指了指遂古之初,輕聲道:「道,講完了啊。」
太一側目看去,好巧不巧,那一株陸煊真靈所化的桃樹,述完了最後一字,述盡了道果之道。
陸煊閉上眼:
「他年.我若為道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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