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霍頓莊園,小南溪累得很,睡著了,小腦袋枕在媽媽腿上,小腳丫子放在爸爸的腿上。
她橫躺著,睡得舒服極了,一對淺眉,偶爾皺一皺,又舒展開來,再撅起小嘴,甜甜一笑。
也許是夢到媽媽回來了,就陪在她的身邊,還跟她一起回家,她感到開心,所以笑得很甜。
南淺溫柔的,摸了摸女兒的臉,指尖動作,帶著內疚,帶著心疼,以至於,顯得小心翼翼。
沈希衍則是一直盯著她,沒有看過其他,連女兒也沒有多看一眼,只是深深的,凝著南淺。
在專機上,他已經得知,她是怎麼活下來的,以及她不回來的原因,卻從未想過是慕寒洲。
他知道她腎衰竭後,他就後悔殺了慕寒洲,卻沒想到,慕寒洲居然會為了她,那樣活下來。
他從瞧不起,到佩服,也不過是轉念間,只是若換成是他自己,他也會這樣義無反顧付出。
不過他沒有機會,但他還是打從心底里,感激著慕寒洲,要不是他,他就真見不到南淺了。
沈希衍很感激他,花重金,請來守靈人,生生世世,守著慕寒洲的墳墓,絕不讓其斷香火。
這也算是,替她,還恩情吧,否則她用他的腎,延續生命,會永遠不安,也會永遠虧欠他。
南淺似乎感受到他炙熱的目光,忍不住抬起含淚紅眸,望向那眼睛裡只裝得下自己的男人。
「阿衍。」
她溫柔喚了一聲後,伸手撫向那稜角分明的臉。
帶著輕顫的指尖,遊走在那道細細的疤痕上面。
「疼嗎?」
持槍自殺的時候,被子彈擦傷臉的時候,是不是很疼?
沈希衍搖了搖頭,比起失去她的痛苦,這點傷算什麼?
「你呢。」
他的手,放到她的後腰上,每摸一寸,心臟就疼一寸。
「你獨自承受疾病的時候,一定很疼吧?」
南淺同樣搖了搖頭,身體上的疼痛,捱過去就好了。
但為沈希衍感到心疼,卻是深耕在骨子裡無法剔除的。
她的阿衍,兩年多不見,瘦了好多。
昔日健碩有力的身材,此刻很單薄。
那張本就精緻立體的臉,因消瘦,變得愈發深邃。
眼窩下方,烏青一片,精緻下巴,也是胡茬荏苒。
他看起來很疲憊,很憔悴,仿佛好久沒睡過覺了。
南淺細細打量著這樣的沈希衍,眼淚再次落下來。
「阿衍,這兩年多,你是怎麼過來的?」
他是怎麼過來的?
他也說不清楚了。
反正就是咬牙熬過來的。
他也不願讓她擔心自己。
便抬手摸了摸女兒的小腳。
「有她在,我怎麼都能度過。」
可南淺卻知道,就算有女兒,也會過得生不如死。
猶如她得知他去世那兩年,思念成疾,鬱結傷肝。
沈希衍那麼那麼愛她,那他一定比她過得更煎熬。
他卻不願意說,跟個傻瓜一樣,總是在背後默默付出。
就像很多年前,他幫她對付康維斯那樣,被人領了功勞,他也不吭聲。
不過沈希衍就是一個做得比說得多的人,正因為他這樣,她才愛上他的。
只是她會心疼這樣的他,這股心疼,讓南淺撫摸他臉龐的手,愈發溫柔。
「阿衍,有句話,一直沒有跟你說。」
沈希衍在她的手掌心裡,輕微低下臉龐,凝望著眼底含淚的女人。
「什麼話?」
靠在床頭的南淺,微微側過身子,靠近他的耳邊,溫柔的,向他表白。
「我愛你。」
雖然早就知道,她是愛他的,可親耳聽到她的告白,沈希衍還是紅了眼眶。
他抑制那絲苦盡甘來的喜悅,也側過身子,湊到她的眼前,上下打量著她。
「什麼時候?」
他問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他的?
南淺低眉,想了想後,大膽的,告訴他。
「很久以前。」
「你第一次問我。」
「有沒有想過跟你一輩子的時候。」
南淺的話,拉回他的久遠記憶。
那個時候,他剛要完幾次,竟然還貪戀她的身體,拉著她的手,不讓她走。
南淺當時,紅著臉,緩緩低下腦袋,在他的示意下,光著,趴在他的身上。
男人一手環著她的細腰,一手捻著香菸,沒有抽,只是放在指尖,把玩著。
在低眸輕瞥的過程中,看到她微微泛紅的耳尖,不禁勾起薄唇,淡淡一笑。
「做過那麼多次,還害什麼羞?」
是做過很多次。
但南淺還是第一次這樣赤身裸體的,緊緊貼著他的肌膚。
她感覺到自己,臉紅耳赤,那顆心臟,也砰砰跳個不停。
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直到他問:
「這麼害羞,那是真喜歡我了?」
南淺愣住了,卻不敢去深思。
他又問:
「那有沒有想過跟我一輩子?」
就是這句話,讓她開始深思。
她卻花了很多年,才深思明白。
她是想的。
從他問出口開始。
她就是想的。
所以,那個時候,她就喜歡上他了。
只是當時深陷局中,她不知道罷了。
「原來那麼早,你心裡就有我了。」
如果那個時候,她沒有被利用,他也坦然承認,那是不是就不會錯過彼此那麼多年?
沈希衍已經不知道答案了,他只知道,如果慕寒洲沒有推一把,那他不會遇到南淺。
他的緣分,是慕寒洲親手給的,很奇怪的緣分,沈希衍卻為此付出所有,包括性命。
但現在說這些,意義不大了,她愛上了自己,為自己生了女兒,還完好無損的回來。
那麼,他就是贏家,只是有件事情,他總想較個高低,便忍不住抓住她的手問:
「你更愛我,還是更愛慕寒洲?」
愛慕寒洲的時候,勇敢熱烈,愛他的時候,卻隱忍膽怯。
這樣一對比下來,沈希衍會想,她是不是更愛慕寒洲呢?
南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在她心裡,她兩個人都愛過。
她愛慕寒洲的時候,沒有任何束縛,所以她勇敢。
可她愛沈希衍的時候,被捆在枷鎖里,動彈不得。
她前進一步,身後就會有人拉回她,讓她時刻記得,不能假戲真做。
而沈希衍,也是一副有你沒你都可以的態度,她怎麼敢勇敢去愛他?
但勇敢與不勇敢,並不代表愛誰更深,所以,她給出的答案是:
「阿衍。」
「過去愛的人,是他。」
「現在愛的人,只有你。」
「並且,我再也不會回到過去。」
「你跟我之間,永遠只有將來。」
「還有,我對他,更多的,應該是恩情、是依賴。」
「而我對你如果沒有女兒,我早就隨你而去。」
她沒有否認愛過慕寒洲,卻許他一個將來,又怎麼不是更愛他呢?
沈希衍多年來的較勁,在這一刻,仿若流動雲彩,驟然消散開來。
他用大掌攬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懷裡後,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
他張唇想說什麼,南淺卻先從他懷裡,昂起下巴,緊緊凝望著他。
「還有件事,你要不要再聽我解釋一遍?」
沈希衍垂下眼眸,盯著那雙盛滿淚花的眼睛,細聲慢語的,問她:
「什麼事?」
南淺深吸一口氣,無比誠摯的,告訴他:
「阿衍,我從來都沒有跟慕寒洲做過。」
「這一生,我的男人從始至終只有你。」
聽到這兩句話,沈希衍的身子,僵了一瞬。
他有些不敢置信,可她的眼睛卻那麼真摯。
真摯到,在頃刻之間,滾下委屈不已的淚水。
「關於這件事,我曾經跟你解釋過無數遍。」
她抬著那樣一雙眼睛,望著他,很委屈的,哭著說:
「可你,從來都不信我。」
看到她哭了,沈希衍有些手足無措的,用手指擦去她的淚水。
「對不起。」
「是我不好。」
從前的他,很混蛋,總是疑神疑鬼的,以為她跟慕寒洲有什麼。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冤枉了她,愧疚感,從心底肆意而生。
「別哭。」
「我心疼。」
他說著,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臉頰上,要她扇他巴掌解氣。
南淺哪裡捨得扇他啊,抱住他的腰,就哭著,埋進他的懷裡。
「阿衍,我沒對不起你。」
沈希衍紅著眼睛,拼命點頭。
「我知道了。」
「你別哭了。」
「好嗎?」
南淺很乖,哭了一會兒,就壓下委屈,緊緊抱著愛的人。
「阿衍,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兩年前,她給出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麼兩年後,就讓她來開口吧。
沈希衍倒是沒想到,她會問這麼一句,有些感動的,拼盡全力,抱緊她。
「好。」
她是失而復得而來,他當然要跟她重新開始。
不僅要重新開始,他還要給她最幸福的生活。
南淺從他懷裡,抬起眼眸,看向落地窗外面。
這個冬日的初雪,正好從夜空中飄落下來
她望著那洋洋灑灑的白雪,緩緩勾起唇角。
再像個孩子似的,激動不已的,抬起手指
「阿衍。」
「你快看。」
「下雪了。」
沈希衍順著她的手指,看向落地窗外的雪。
一片接著一片的雪花,緩慢的,墜落下來。
初雪,每年都有,卻是他,第一次陪她看。
沈希衍勾起薄唇,望著那些雪,淺笑不已。
在今天,他知道,她更愛的人,其實是他。
在今夜,他知道,她的男人,始終只有他。
在今晚,他陪著她,看到遲來八年的初雪
沈希衍是幸福的。
苦盡甘來的幸福。
讓他的笑愈發深邃。
他低下眼眸,看了眼趴在他的胸膛口、看著雪的女人。
他忍不住抬起大掌,放到她的腦袋上面,輕輕摸了摸。
在她詫異抬眸時,他又移開修長的大手,攬住她的腰。
「淺淺,等女兒醒了,我們帶她去堆雪人吧」
南淺重新低下腦袋,望著漫天大雪,滿足的,點了點頭。
「好。」
有了她的回應,沈希衍一手攬著她,一手輕握女兒的小腳
從未有過的幸福感,伴隨著窗外飛揚的大雪,悄然爬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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