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都市能力學院 第百玖二章 夢醒時分

    根據門捷列夫的觀察研究，分解粒子本身是無色透明的，那耀眼的紅光只是在分解空氣成分的時候發出的一種持續放電現象。在操控不良的情況下分解粒子和分解粒子之間也會互相內耗產生湮滅現象，因為它自身也蘊含著能量。

    空曠的競技場內，紅色的浪濤正與看不見的同類激烈碰撞，同歸於盡，如同咆哮的海在與天空鬥爭，結果似乎永無窮盡。

    和暴怒……或者稱之為暴虐也不過分的李靜雲相對的，三角頭平穩而靜默，它操控的無色分解粒子也是如此，安穩，有條理，像是面對著滔天巨浪的大氣。當浪頭高聳入雲，空氣便退縮到更高的位置，直到海浪成為強弩之末退回海面，它又重新占領了自己的失地，不會留下一點真空。

    大氣永遠籠罩在海面的上空，海浪卻不會永遠咆哮下去。

    漸漸地，紅色的大潮疲累起來，再也掀不起一絲波瀾，看不見的空氣也沒有繼續侵襲的意思，只給競技場上留下了一條涇渭分明的分界線。

    「為什麼，為什麼不殺了我！」滿身傷痕的李靜雲對三角頭咆哮著，他知道三角頭可以輕而易舉地幹掉自己，哪怕現在的自己遠比任何時候都強大。

    「……」三角頭靜默而立，回答李靜雲的只有無言。

    「說話！」李靜雲憤怒地揮手，一束奔烈的閃電直奔三角頭的鐵腦袋激射而去。

    毫無障礙地，紅色閃電洞穿了鐵頭套，留下兩個灼熱的破洞。三角頭也沒有躲閃或者抵抗的意思，它丟下一把鏈鋸，用騰出來的手掀起頭套一端，沉重的鐵頭套就這麼掉落在地。

    「咣當！」

    「是你……」李靜雲看著那張酷似自己，卻稜角更加分明，更加有男人味的臉，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解脫多些。

    同樣的銃刀使用者，比之自己更加嫻熟的分解粒子操作，世界上本就不會出現兩個特性如此相近的人，這個鐵刑具下掩蓋的正是李靜雲心中理想化的自己，沒有代價身為男性的自己――鏡像。

    本來，鏡像就是不會傷害自己的，因為自己的死亡也意味著他的消失。

    「你……明知道的……為什麼要傷害蕭夢羽？」李靜雲緊緊地握著拳頭。

    「……」

    「不願意回答嗎？」

    「……」

    「還是說……『我』在潛意識裡是想這麼做的嗎？」

    「……」

    「回答我！」忍無可忍的李靜雲向鏡像衝過去，重重一拳打在他的胸口，自己的胸中卻傳來憋悶的劇痛。

    「咳咳……」李靜雲坐在地上無力地咳嗽著，他的身體本來就承受不住自己的任何一次攻擊。

    鏡像用嘲笑的目光看向他，舉起了手中的鏈鋸。

    李靜雲讀懂了目光里的意思――你是在明知故問。

    「等等！」李靜雲伸出手想要抓住鏡像。

    「嗡！」血肉和金屬摩擦的聲音，鏡像的喉嚨就這麼被他自己割碎，殘餘的力道鋸斷了他的脖子，將他的頭顱送上天空，隨即鮮血從頸動脈中像是噴泉般沖天而出。

    鏡像自刎的瞬間，一扇灼目的白色大門從他的屍體上敞開，一雙李靜雲不認識的手臂從裡面牢牢地抓住了李靜雲的伸出的手，把他拖進了白色之門中……

    ――2月14日晚?中都學院?聖徒醫院――

    「呼……總算是拉回來一個。」醫療人員裝束的能力者將手從伊芙的額頭上拿開，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水。

    「把誰拉回來了？」瑪利亞一踏進病房就聽到這句話，連忙向醫療人員問道。

    「應該是這位。」那醫生將視線指向躺在床上的李靜雲，比起陷入噩夢的其他人，李靜雲的表情要明顯舒緩很多，其他人包括能力使用者伊芙在內都是遭遇夢魘的痛苦睡相。

    「這樣啊……那麼能麻煩您再次治療一次嗎？我們現在急缺戰力。」瑪利亞說不上高興也談不上哀傷，現在根本沒有給作為學院勢力指揮者之一的她感傷的時間。

    「不行。」醫生遺憾地搖搖頭，「我的『夢境侵入』能力至多只有b級，能從如此險惡的a級幻境裡拉出一個人來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如果在幻境製造者潛意識已經有所警覺的情況下再進去一次的話，怕是連我自己都出不來。」

    「用其他方法不行嗎？比如用aep直接消除什麼的？」

    「很遺憾那樣會造成嚴重的腦損傷，最壞的狀況還陷在幻境裡的人可能會瘋掉或者變成自我封閉的白痴，你應該知道把人從夢遊狀態里直接強行叫醒的後果吧？」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瑪利亞顯得有些喪氣。

    「唯一的辦法就是直接殺掉幻境製造者……你知道的，我是個醫生，犧牲一個患者去救別的患者這種事我做不出來。現在只能等待她們自己醒過來，那需要時間。」

    「明白了，我也聽說過很多陷在幻覺能力里出不來的例子，最好的結果你就不用跟我說了，直接告訴我最壞的可能性吧。」

    「……如果你和這些受害者比較熟的話，我建議你做好心理準備，非實體化幻境耗費的電磁力非常小。」醫生的話遮遮掩掩的。

    「只需要告訴我需要多少時間就好了。」

    「白十字醫院建立之初接納了一名上世紀末惡性犯罪的受害者，因為兇手沒有抓到現在還陷在幻覺里出不來，為了避免她的身體過度老化，白十字醫院只能將她沉入宇航冷凍艙，等待兇手死亡的那一天……」

    「……」瑪利亞無言，那是七十多年啊！即便現代人生命悠長，那也是人生的一大半歲月，且不說這個人醒來之後精神還能否保持正常，單單周圍一切的巨大變化就足以摧垮這個人。

    「這就是說……她們可能陷在這該死的噩夢裡永遠醒不過來了？」李靜雲的聲音顫抖著，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來。

    「我只是說有這個可能性……」醫生連忙解釋，他可不想給自己剛剛救出來的患者太大刺激。

    「可能性有多少？」李靜雲單刀直入地問道。

    「……」醫生沒說話，因為幻境製造者自己也處於昏迷，那個概率大到他不敢直說。

    「為什麼……為什麼獲救的人是我？我只是一個沒有理想沒有生存意義的人，為什麼是我！把她們隨便一個救出來意義都要比我大。」李靜雲一把扯過醫生的領子，帶著哭腔對他咆哮道。

    「很遺憾，我能力不足，沒法選擇救誰，只能選擇救不救。」醫生搖搖頭推開了李靜雲的手，「我們現在緊缺床位，如果你已經沒有身體問題，請儘快離開醫院。」

    「小雲……」瑪利亞不知該如何安慰才好。

    「我知道了……瑪利亞老師，她們就請您先幫忙照顧，我需要冷靜一下。」李靜雲仿佛被抽空了力氣似的沉靜下來，他看了還在噩夢中掙扎的幾人一眼，起身準備離開。

    「交給我吧，外面還很亂，回家小心。」瑪利亞只能如此囑咐著。

    走出病房，在李靜雲印象里整潔的聖徒醫院此時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野戰醫院，走廊里坐滿了垂頭喪氣的傷者，因為沒有床位受傷相對較輕的他們只能在走廊里接受治療。頂著黑眼圈的護士們急匆匆地將還有一口氣的人推去手術室或者將逝者送去太平間，即便如此醫院外的花園廣場上還是充斥著只被簡單處理過的傷者的哀號。

    遠方的城市地平線上，未撲滅的火勢還冒著的濃煙，有些李靜雲記憶里的樓房已經倒塌成為廢墟，零星的戰鬥聲還在城市各處響起，中都學院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世界大戰。

    「這些……都是為了什麼啊。」李靜雲緊咬著牙關，對夕陽問道。

    在噩夢中，受害者總是不停地在問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是我，為什麼我要無端遭受這些，卻得不到答案。其實本來就不應該有任何答案，因為唯一烙印在我們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就只有那些無解的謎團。

    ps：最後一段話改編自《心靈殺手》，也算是這卷的一個結語。

    ps2：還有一個末尾補完章節和兩個特典，然後開啟新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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